楚文昕让保安挡下了记者,而後牵着周丞,一路走回了休息室。
周丞一路被乖乖牵着走,问都没问一声,好像不论带他去哪儿都愿意似的。像只听话的狗狗。
关上休息室的门,楚文昕正要回头说话,一双臂膀就先伸了过来,从背後拥住了她。
「我以为……」周丞抱得很紧,头埋在楚文昕的肩窝上,声音闷闷地传出来:「我以为你不想理我了。」
楚文昕微微一愣,伸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正想着要怎麽道歉呢,周丞却又先说:「对不起。」
楚文昕顿了片刻,轻声问道:「为什麽道歉?」
「那是你爸爸,你一定已经很难过了……我不该多嘴的。」他说:「还有我工作的关系……对不起,常常没能陪着你。」
听着青年嗓音中的内疚,楚文昕几乎感到有点心疼,更加觉得自己真是差劲。
「周丞……」
周丞没理她,又自顾自说:「我不会一直只是所长的。撑过这一两年……会好转的。对不起,你再等等我……」
「周丞。」
周丞停了下来,「唔」了一声。
「你别道歉了,是我不对。是我自己情绪不好……乱说话了。你把那些都忘了吧。」
冲突爆发得那麽突然,和好却也是如此容易。
周丞窝在那儿没动,一阵沉默之後,忽然很突兀地笑了起来,楚文昕都能感觉到他在自己肩膀上的抖动。
他说:「你刚刚好帅啊。」
楚文昕:「……」这话怎麽听着有点耳熟?
他指的是方才面对记者的那时候。楚文昕转过身,终於能看着周丞。就见青年的气色并不是很好,眼睛透着血丝,看着有点疲倦憔悴。
「那些记者怎麽回事?」
「没什麽……叶至良的母亲意外去世了,他们想问我的看法。」
楚文昕闻言叹了口气:「又是这对母子。」
「应该的。」周丞的手还是环着楚文昕,垂着眼帘,道:「毕竟是一条人命……现在是两条了。」
一双微凉的手伸了上来,一左一右贴上了周丞的脸颊,把他向下的视线扳正了。
「周丞,我们都只是凡人。」楚文昕与他四目相交,一字字道:「以凡人来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周丞一时怔愣。
初遇那一夜的对谈突然浮现脑海──同样是楚文昕,比他自己都还要笃定地说着他没有错,让他不要责怪自己──与现下竟有种莫名的相似。
然而,当时彼此之间始终维持着礼貌客气的距离,对比现在的紧密相贴,却又是那麽的不同。
半晌,周丞终於笑了起来,说:「你的手好冰啊。」
见他以往一贯的笑容重回面上,楚文昕便放心了,正要把手缩回来,却反被周丞握住了。
源源不绝的热度从交握的掌心传递过来。周丞嘴角含笑,说:「有你在真是太好了。」
亲吻来得自然而然。
起初也只是浅嚐,但可能分别了一周、方才和好,谁都没能踩住刹车。周丞扣住了楚文昕的後腰与颈侧,湿热的舌尖探入了她的唇缝,与她的勾缠在一块儿。
灼热的呼息交汇融合。
不分彼此。
热恋中的小情侣忘记了这儿是公用的休息室,门也并未上锁。彭淮安好巧不巧推门进来,一声响亮的「我靠!」後,又瞬间退出去了。
楚文昕:「……」
周丞:「……」
他们望着被重新甩上的门板,然後又转回来面面相觑,周丞揉揉鼻子,说:「你同事好像吓到了。」
一说到同事,楚文昕就想起来了,虽然脸还泛着红潮,但语气已经转淡。
「说到这个,你要不要交代一下你和苏琇的事?」
周丞:「……」
反被老百姓抓包的周警官哑口无言好半晌,才说:「也……也没什麽事情,我就偶尔问她一些问题而已。」
楚文昕凉凉道:「原来她是你的线民啊。」
「哎呀,也不至於到线民,我就蒐集多点情报嘛。」
楚文昕气笑了。
「还蒐集情报?你至於吗?」
「那必须的。」周警官一本正经,振振有词:「攻坚前的情报蒐集,都是为了尽可能减少不必要的伤亡……」
楚文昕:「……」行吧。
※
邱以轩至今仍未苏醒。
他住的是加护病房,与一般病房不在同一处,甚至不同栋楼。为了重症所需的高度密集医疗照料,这儿二十四小时都灯火通明,充斥着各种仪器的哔哔声,连探视时间都有严格限定。
氛围特别压抑。
与楚文昕分别後,周丞一如既往地去探视邱以轩。
这位年轻人依然动也不动地躺在病床上。因为好阵子只靠点滴与流质食物维持营养,消瘦到整个人看起来都小了一号,骨架特别突出明显。
周丞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淡笑着说:「我可真是被你害惨了。」
和往常一样,他叨叨絮絮地讲了些派出所的琐事、邱以轩父母的近况,然後又回头碎念,骂他被林帆欺侮那麽久也不知道告诉人、被歹徒暴打也不知道拔枪。
周丞一如往常地说话。
邱以轩也一如往常地没有回应。
能说的事情都说完以後,周丞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最後,长叹了一口气,只是道:「快点醒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