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替确实存在之人的身份被发现的可能会小很多,唯一有漏洞的出入境资料取得并不容易,但是她的经历就不一样了,轻易就能知道她待过的孤儿院,而其金援来自哪里,组织第二人谢东贤不可能一无所知。
她没反对以警察背景进入组织,一个原因就是想模糊摆脱不掉的曾经,这一年多来没一点风吹草动也证明了效果显着。
只是笼罩的浓雾终会散去,漫天的夜色会迎来曙光,潜藏底下的秘密便会随之暴露。
「要不是这几次的事让我动了调查你的念头,真会被你警察身份给带偏。」
谢东贤此话一出,众人皆震惊无比,几双眼睛同时朝舒妍看去,打量、探究,毫不遮掩。
她舔了舔乾涩的唇,稳定动荡的心神,思忖着如何才能化危机为转机。
「不给的话你能拿我怎麽办呢?杀了我,你永远拿不到印章,可不杀我也同样拿不到。」随句子从唇边溢出,她情绪渐趋冷静,甚至平稳沉着得有些冷酷,不见半秒前在心海掀起的涟漪,「不过有个两全其美的方式,你可以参考看看。」
她抬手,向上的掌心恭敬地指着空无一人的主位,唇侧的笑意不达眼底,只有深层的黑暗与冰冷。
「我打听过了,那个印章传了几代,算是组织掌权人的证明,所以你们习惯性空下主位。」四指往回虚虚地收起,做出把什麽东西握在手里的姿势,「把它让给我,既能重新使用印章,也不必大费周章猜测我的忠诚度。」
她把所有可能想周全了,还得寸进尺提出这般要求,光是这份大胆就堵得谢东贤变了脸色,但对方到底是半生中恶事做尽的人,她的威胁对他来说不过伤及皮肉,远远不足触及要害。
男人只手掩住半张脸,先是低低笑了起来,而後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疯狂而惊心,所有人无不表情凝重,绷紧神经。
「我很欣赏你的大胆。」
他止住笑,卸下温文尔雅的假面,露出的一只眼睛阴鸷狠戾,紧锁在舒妍脸上,像是蛰伏暗夜的凶兽,正伺机扑向毫无防备的猎物。
「但你个黄毛丫头想要这个位子还不够格。而且你真的觉得我治不了你,只能按你的步调走?」
舒妍蹙眉,警惕地迎向男人的目光,见对方满意地眯起双眼,原本已经跳动剧烈的心脏更如脱缰野马般撞击胸腔,不排除谢东贤是在撒谎虚张声势,但她不敢掉以轻心,大脑极速运转,思索着还有什麽会成为她短板。
数秒後,她神色骤变。的确有能够勒住她咽喉的东西,还是她在刚才陈述事件时亲口承认的。
「你能为了他豁出性命,不会希望他最後因你而死吧?那位顾深。」
弯成新月状的眼挟着愉悦,刻意放缓语速,恶劣地将利刃般的字句剜向她的心口,她狠瞪着男人不肯挪开半分,渐有血丝爬上眼白,令她的表情显得可怖。
「据说他十分照顾你,你被莫托里带走时还特意请其他交易组成员来救援,这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我也不忍心拆散啊。」
说的话和表情完全对不上,倒像是在幸灾乐祸,舒妍浑身颤抖,握紧了拳,指尖几乎要札入掌心。
「这一切都取决於你,好好思考吧。」
他站起身,理了理西装外套,半刻前的戾气全无,只剩一身儒雅,旁人见他准备离席,也纷纷收拾桌上的文件,小跟班似地在他之後迈向出口。
「啊,还有一点希望你别误会,我可没对你那位警察前辈动手。」
踏出门前,他回头看向还坐在位子上的舒妍,纤长的手指扶在门框,用轻巧的语气投下最後一枚震撼弹。
「开枪的,是他当时的搭档顾深啊。」
大脑被在办公室听到事情占据,舒妍没了气力和心思给路衍打电话,直接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里。
不知道她去了北联的顾深早已到家,在厨房忙活儿的同时,分神去注意墙上的挂钟和玄关的动静,却迟迟等不到开门声,过了七点才终於把人给盼回来。
解锁声响起的瞬间,他立刻放下汤勺,关小火,快步走到门口。
「怎麽这麽晚?这个时期……」
句子末尾的音还在喉咙深处,就被忽然扑进怀里的人给打散,舒妍鞋都没脱,站在落尘区伸手环住他的腰,脸颊在他胸口处蹭了蹭,俨然是只撒娇的猫。
感受到她的不对劲,他摸了摸搁在胸前的脑袋,语气轻柔,耐心地问着,「怎麽了?」
她收紧环在他腰上的手臂,许久才闷着声回答:「没事……」
顾深当然知道舒妍在说谎,但她现在明显不愿开口便没勉强,先把人哄去洗漱吃饭,消食了会儿又催她盥洗,亲爹行为在某人心情不佳时更是表露无遗。
舒妍吹乾头发时,顾深正好洗了澡出来,直接拿过她用完的吹风机随意往短发吹了几下,拔下插头归回原位。
日常事项结束,该谈心了。
他拉着她到客厅沙发坐下,知道她是个明白人,他想说什麽她应该心知肚明,故直接省略了前言铺陈,直问道:「能说说发生了什麽吗?」
「……不想说,糟心。」
「不说也是糟心,不如说出来我或许能替你分担些。」他循循善诱,几乎掏出了所有的耐性。
她搅弄着手指,顿了顿,脑子转了一圈,「还是不想说。」
组织上头拿他的命威胁她交出印章、被告知暴露身份的警察前辈是被他处决的,这些事该从何说起,又该如何细说?
顾深拿她没办法,叹息道:「既然这样我也不能勉强你,但你想说的时候我随时都在,现在就别多想了,早点睡。」
她躺上床,阖了眼,思绪却未断。
印章肯定是不能交出去的。想阻止谢东贤对顾深下手就得尽早逮捕他,而这也代表,她要正式以警察的角色面对顾深了。
她比谁都清楚该做什麽,只是心里某处正在叫嚣着抗拒,使她心烦意乱。
拉高棉被蒙住头,将自己困在狭小的空间里,似乎想藉此获得安定的力量,却没想到反而给自己施加压力,意识刚涣散,梦魇就自全然黑暗的世界里缓步而来。
从一切开始的那场意外到与莫托里的数度恶斗,枪声、爆裂声、叫喊声,所有能唤醒她负面情绪的声音如齐放的烟花,在脑海里轰然炸开,即使摀住耳朵也遮挡不了。
亲生父母和董舒文相继远去,顾深背对着她,在她试探性地叫了声他的名字後,他一步步转过身,举起手里的枪指向了她,并用她从没见过的冰冷眼神看着她。
胸口一瞬疼得令人难以呼吸。
动不了,也发不出声音,眼睁睁看着他扣下扳机,出膛的子弹直直朝她飞来。但是在子弹打穿她的身体之前,更惊愕的一幕闯进她的视界,顾深把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食指再次施力。
她猛然惊醒,大脑还迷蒙一片便胡乱扫开棉被,翻身下床,跌跌撞撞地朝书房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