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他似黑夜星光 — 第七章:他的真心〈2〉

船身缓缓动了起来。

组织是做交易的,成员多只会使枪和部分拳法武术,但也仅限在陆地的时候,在船上能起到多少作用无人知晓,若是出海了将会对他们十分不利。

就是清楚这点,桑国人才会明知有外人潜伏在船上却依旧开船。

「到登船处去和周显会合,然後立刻下船,我们的人有几艘小船在附近徘徊,离岸了也不用担心。」顾深急切地说,「桑国那些人应该很快就会去找你了,动作要快。」

重新站稳脚步的舒妍有一刻的犹豫,步伐慢了下来。

她是个有仇必报的人,莫名其妙被掳走这口气不讨回来她实在不甘心,所以早将莫托里的房间路线给记下。

然而情况紧急,她现在只是幸运没在路上遇到敌人,一旦狭路相逢又陷入苦战,拉长留在船上的时间,对他们有害无益。

但拳头实在很痒啊……

尚未从挣扎中脱身,转角窜出一道身影。

与桑国男人四目相接的瞬间,两人皆是一愣。

电光石火间,男人举枪朝舒妍的方向开了数枪,舒妍快速压低身子躲到摆在走廊上的木箱後方,子弹堪堪擦过手臂,嵌进木地板。

「状况还好吗?我听见了枪声。」顾深关切道。

她稳住急遽加速的心跳,仓促回应,「没事,我应付得来。」

两发子弹出膛间的空白,她以箱子为掩护,开枪打在对方脚边作为恫吓,让男人无法继续靠近,也逼迫他扣下扳机反击,用光弹匣里的子弹。

那是这几年常见於桑国的手枪,只有七发子弹。

她在心里默数着,把掌心的汗水往裤脚一抹,摸索着抓起脚边的硬物。

四、三、二、一……

听见空扳机的声音,她冲出防护,大力将硬物往男人脸上砸,抓住对方偏过脸的瞬间打掉他手中的枪械,再抬起膝盖攻击裆部。

男人顿时失去武器和力气,嚎叫着摀着疼痛的部位跪趴在地上。

没时间把人捆绑,至少得让他难以行动自如,对待男人这招肯定管用。

身为女人的她无法想像那种痛,但是看见男人痛苦的模样便下意识道歉,而後才旋身朝登船口奔去。

不幸的是,桑国人早已先一步占据出入口和甲板。

接近海面的地方全都有人看守,防止潜伏於船上的人逃跑,估计没多久就会传来她不在房间的消息,再度被抓住只是迟早的事。

「去那边找找,我们还没离岸太远,注意狙击。」

「真是,那群人怎麽会知道我们的船是哪一艘。」

脚步声渐近,舒妍打开身後的门躲入室内,关上门的同时,门上的小窗闪过几道男人奔驰而过的身影,斜射在地面的微弱光线随之熄灭又亮起。

她心跳得飞快,要是动作再慢一点也许就会被逮个正着。

将耳朵贴在墙面确定声音远去,她便垂首压着耳麦用气音开口:「顾深,出入口都有人,连甲板都过不去了。」

「告诉我你在哪里。」

「登船口上来後右边走道的小仓库里。」

她报了个好辨认的方向,确切位置却胡乱说了个大众名词,周围的机械设备她一个都不认识,除了驾驶舱其余都归为仓库。

但是话刚说完没多久,她马上意识到违和之处,「等等,你为什麽说得好像你人在船上?」

哪有指挥亲上火线的?

顾深没回答,用命令的口吻抛出一句:「等着别动。」

醇厚性感的嗓音贴着耳畔传来,直挠人心。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只要他开口,就能安定她慌乱不安的心神,躲入仓库前被挑起的紧张逐渐淡化,像是掀起涟漪的湖面归於沉静。

她用手圈抱住曲起的双腿,听着顾深对其他人下指令。从内容判断,在船上的组员应该不多,顾深只将人分作两组,一组到驾驶舱去让船停下,另一组则负责找出莫托里。

打斗与叫喊伴随枪鸣交错而来,即使看不见那边的状况,也能藉着不止的声响想像出现场的激烈。

声音同时从耳麦和门外传来,叠加在一起形成了立体环绕的效果,让她彷佛置身於真正的枪林弹雨中。

没了海风,仓库里的温度依旧不比外头高多少,她心里长时间处於高度紧张,又在空腹的状态下耗掉不少体力,纠缠多年的心魔轻易就被勾起。

很累,真的很累。

不管是做卧底、罪犯,还是单纯活下去这件事。

十多年的荒诞年岁,放弃的念头无数次袭卷脑海,几度要摧毁支持她苟活的目标,却未能彻底粉碎。

她就是个迷失在风雪中的旅人,反覆在前进与绝望间挣扎,麻木迈出步伐,不知道为何前行,亦不知道去往何方,直到身心俱疲,再也走不动为止。

一股难受的感觉上涌,紧紧揪住了心脏,她想听听顾深的声音冷静,却怕打扰他对付敌人,只能独自抵抗张狂朝她露出獠牙的黑暗。

耳麦另一头安静下来,而门外,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靠,他们人明明没多少,怎麽一个个都那麽能打?」

「谁知道!我们的人所剩无几,得赶紧找到老大和那个女人。」

听闻渐大的跫音与男人的对话,舒妍皱了皱鼻子,暂时压下翻滚的情绪,蹑手蹑脚往仓库深处去,想找寻躲藏的地方。然而这空间是真的小,没几步就走到了底,更遑论找到藏身处,只要门一开她就暴露无遗。

「这边找过了吗?」

高大的人影停在门前,她心下一惊,迅速躲到一台机器後方,背部紧紧贴在墙上,并在门被打开的刹那屏住呼吸。

门栓旋转的摩擦声无情地撕开寂静,此刻落在耳中尤显惊心,再接着是轻微撞击与闷哼先後响起,她觉得不对劲,但不敢轻举妄动,危急时刻被激起的敏感神经,使她的五感能力都被放到最大。

尽管步伐轻盈无声,她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告诉她,有人走进来了。

荧荧灯火稀释了狭长的影子,她死死盯着淡化到几乎看不见的黑影,一边努力让心情冷静下来一边握紧拳头。

在那人即将进入视线的瞬间,所有感觉消失了,眼底平静得犹如无波古井,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结束吧。

然後,她冲了出去。

短短几秒被无限延展,每一个动作都被切割成静态影格,缓慢播映。

那人利索向後退了一步,躲开她的攻击,但她没有慌张,前脚重重一踩脚步右旋,长发在空中划出了圆滑的弧度。透过发丝的间隙,她在又一次出拳的刹那看见了对方溶在微光中的身影。

灯光昏暗与移动的状态下,她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觉得那双眼如猎鹰般明亮且锐利。

对方往她的手腕处一打,轻易将她蓄在拳头的力气全数打散,宽大厚实的掌心将她的右腕包裹起来,力道有些大,令她疼得蹙起眉头,身体却不忘反抗,抬起左腿要往那人的腰侧踢去。

然而这回她同样没能碰到对方半分,小腿与那人仅剩寸许的距离时,他竟抓住她的脚腕,同时将她被束缚的右手往後抵上墙,长腿一迈,踩在了她两腿之间的地面。

後脑和背部狠狠地撞上墙面,痛感顿时向四面八方扩散,她倒吸一口气,忍着痛艰难地睁开眼,想在临死前看清楚这个轻易压制她的人是何方神圣。

清冷的月色挟着照明灯的暖色光线,斜划过男人俊朗的容颜,清晰映入她的眼底。

她愣愣看着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以一个既诡异又引人遐想的姿势横在男人与墙壁之间。

「脑子清醒点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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