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响、爆破声纷至沓来。
舒妍在一片混沌中,脚下虚浮不实,分不清自己究竟处於什麽状态,骇人的声响在耳边炸开,心脏咚咚跳个不停,呼吸随之急促。
忽地,一道火光从远处呼啸而来,直落面前,她反射性闭上眼睛,用手遮挡,强烈的白光一下子驱散黑暗,将她的身影全数吞噬。
猛然惊醒,余悸犹存,胸脯剧烈起伏,压迫肺部的空气。
乌溜的眼珠子转动着,残存的恐惧让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身在何处,足足半分钟才想起昨夜留宿在了顾深家。
顾深不在原位,也不见他夜里使用的被铺,似是已醒来有些时候了。她缓过劲儿,把棉被叠好摆在床尾,跳下床走出房间,洗漱完毕的男人正靠着客厅与厨房间的中岛悠哉喝咖啡,配上穿过落地窗投射进来的阳光,透着一股独属早晨的清新乾净。
低头看了看自己,衣服还是昨天那套,经过一晚变得皱巴巴的,睡醒了也还没盥洗,估计是蓬头垢面,邋遢不堪的模样。
不过一想到她在他面前早就把形象丢尽,乾脆把最後一点女性自尊也抛弃,只稍微用手指抓顺头发,就大剌剌地走到男人面前。
「早。」
「早,浴室里我放了一套洗漱用品,你可以用。」
她捋毛的手一顿,「你一大早就出去了?」
「雪停了,我就去附近的超商看了看,担心你忍了一个晚上的脏会受不了。」
她的女性自尊去得真是毫无价值。
正想缅怀她刚彻底逝去的形象并感叹男人的细心,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她问:「怎麽了?」
他放下杯子,表情尴尬,甚至有些许赧色,说话难得吞吐,「就是,东西不太全。」
瞧男人神色诡异她还以为是什麽大事,结果只是东西没买齐,但这种小地方也计较的性格竟让她觉得有点可爱,瞬间抛开不值几毛钱的自尊,「不要紧,你这麽费心我已经很感谢了。」
心情愉悦地走进浴室,一眼就望见置衣架上搁着昨晚没有的竹篮子,梳子、毛巾、牙刷和沐浴用品一应俱全,她还真想知道顾深的不全究竟是什麽。
这个疑惑,在她拿起铺在下层的毛巾时就有了解答。
最底下放了个盒子,低头细瞧,上头的商品名称立刻让她羞耻感飙升,双眼瞪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似的。
可弃式内裤。
单手摀住脸,脸颊的热度几乎能灼伤掌心。
流动的血液一瞬间打通思绪,目光从五指间的间隙下落,停在胸前隆起的部位,她已经猜到那个不全指的是什麽了。要是顾深真的把那东西买回来,她怕是再也没脸正眼瞧他了。
抹了把脸,她认命地拆开包装,随意抽了件揣进怀中,拉开淋浴间的门走了进去。
数十分钟後,舒妍带着一身热气走出浴室,门一开,就能嗅到融在水气中的沐浴露花香,淡雅清新,是很适合她这个年纪的味道,足见男人的细心。
回房间要拿吹风机时,顾深正在换新床具,长臂一甩,床单便摊了开来,轻飘飘地如羽毛般飘落,舒妍看着他忙着家事的背影,总觉得有股久违的情绪在胸口骚动,似乎这样子看一辈子也能心满意足。
不过某人向来喜欢破坏情调,这次自然不例外。
她半声没吭,他就注意到她了。
「吹风机我放桌上了,别傻站在那儿。」
「你背後有长眼睛啊?」她嘟哝。
「再多干几年,你的感觉也会变得很敏锐。」把床具的套子都换完,他转头见她的肩头被发尾给湿了一片,不禁拧眉,「怎麽没拿条毛巾擦擦?」
「我这不是直接出来拿吹风机了吗。」
他依旧眉头紧锁,显然不认同她的理由。
舒妍打理好,蹭了顾深一杯咖啡後,两人才离开公寓前往地下停车场。
因为晚上喝酒,顾深不打算开车,便在送舒妍回去时绕了点路,把昨天买的酒顺到公司放着,所以抵达舒妍固定的下车地点时,天光早已大亮,照得一地积雪白得晃眼。
和顾深道别後,舒妍慢悠悠地晃回家。
假期头一天,晨间的气温又低,一路走来没见着半个人影,耳边除了风声和自己踏在雪地上的脚步声再无其他杂音,因此当另一道足音窜入耳中时她便起了警戒心。
刻意改变步速,试探此人是否在跟着自己,确认对方随着她加快减慢後,她并不惊慌。
身在住宅区,随便一喊就能惊动数户人家,此处也不是胡同小巷,拐几个弯就可以通到大路,求救轻而易举。
最重要的是,她不是吃素的。
她带着那人在住宅区七弯八拐,甚至露出破绽等着他主动做点什麽,但不知是这人太笨不吃套路,还是太精看破了她的意图,始终保持距离跟在後面,没出击,也没露出真身。
当她盘算着来个正面对峙时,脚步声骤然远去,她反应过来追上去,却连个影子也没捕捉到。
她抚着下颌思索。
临时起意?随机作案?可这时机地点选得也太差,不像普通的跟踪事件,拙劣的技巧也不似来盯梢的,难道是仇家找上门?可她有参与的交易,撕破脸的就只有对贩毒集团和桑国犯罪组织那两次,且知道她长相的都已经被解决了。
偏头想了会儿,思绪犹如盘根错节,一个个可能被她提出又否决,最终没绕出结果,反而把自己绕进了死结。
甩了甩脑袋,索性不想了。
无所事事度过一天,日落西山时,她才穿上大衣出发。
若不是葛妮丝把他们几个孤家寡人凑在一起,她本打算像往年一样一个人虚度,幼年就没了父母,个性又古怪,在孤儿院和警校都没什麽朋友,迎接新年不过是提醒她又苟延残喘度过了一年。
进公司前,她突然意识到除了随身物品什麽也没带,毕竟是参加聚会,两手空空总觉得有些不自在,於是又退了出去,找家超商买了点甜食。
一出电梯,火锅的味道就从办公室的方向传过来。通过日常的几道身份验证关卡打开门,就见葛妮丝坐在唯一一张沙发上仰头灌酒,纪成允和顾深则在一旁煮火锅。
葛妮丝似乎已经喝了不少,双颊通红,眼神却清明。她放下翘起的二郎腿,拿正酒瓶朝舒妍招手,「来坐这儿,感觉火锅煮得差不多了,刚好趁热吃。」
「这麽早就开始,撑不到午夜吧?」
舒妍刚把东西往桌上摆,葛妮丝就凑了过来,翻出一盒布丁撕开包膜,「没问题啦,这随便吃吃喝喝也两个小时,吃完了刚好上顶楼看烟火。」
「你吃了甜的等会儿怎麽吃得下?先喝点汤、吃菜吧。」纪成允盛了点东西放凉,又往锅里加其他菜。
整个锅子被绿色蔬菜填满,看得葛妮丝眉头一皱,催促两人放肉片下去,但很快得到两句「不行」。没肉吃,又不能自己放,葛妮丝只好拉着舒妍喝酒,并把蔬菜凑合着下酒。
葛妮丝不愧为千杯不倒,几瓶烈酒下肚还能侃八卦,把纪成允轰轰烈烈的风流史都交代了。话到一半,她见舒妍始终喝着啤酒,便拿来自己没用半次的小酒杯满上,推了过去,「只喝啤酒多没劲,喝点这个啊。」
为了不扫兴,舒妍没有推辞。拿起酒杯抿了一口,舌尖立刻像是被烧过一般火辣辣的,她不是没喝过烈酒,只是不太习惯。
火锅煮得差不多,纪成允加入饮酒行列,葛妮丝有同好作陪,一下从她身上移开注意力,她就不急於把那杯酒喝完,拿起汤勺去捞火锅料填饱肚子,一边的顾深时不时给她加菜加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