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了拨吹乾的浏海,舒妍走出浴室。
回到不久前待的房间,发现顾深并不在里头,她眯眼一笑,身後的狐狸尾巴又露了出来,把吹风机往旁边的桌上放,大胆打量起周围环境。
就一个单身男人住处而言,空间宽敞,再多容纳一两个人也绰绰有余,但家具摆设实在单纯的诡异,除了日常用品与几本书册,几乎看不见其他私人用品。
扫过书架上的书本,多是和军火枪械有关的书,典型的模范生书柜。
「真无趣,怎麽都没有违禁品啊。」不相信地再看了一遍,结果仍令她失望,还以为能找到什麽来取笑顾深。
「你在看什麽?」
声音冷不防在耳边响起,偷看私人物品的她被吓了一跳,只是普通不过的问句,却因为做贼心虚而被她解读成了质问。
她否认,提高音量掩饰心中忐忑,接着指了指手里的湿毛巾,转移话题,「吹风机我放在桌上了,但这个要洗吧?」
「给我就行了。」顾深抽走毛巾,并把杯子递给她,「喝点热水,去寒气。」
「……你真的是操着爹的心耶。」双手捧着杯身,热水的温度穿过杯壁渡到掌心,蒸腾的热气挟带些许冷空气拂过面颊,感觉十分舒服。
喝水同时,她的目光跟着男人移动,他脱下了风衣,只剩里头的白色衬衫,下摆中规中矩地扎进裤头,隐约看得出身材线条,袖子整齐卷起至手肘处,露出精实的小臂,再配上那张脸,说他是行走的荷尔蒙都不为过。
美滋滋地用眼睛吃着男人的豆腐,白开水也因此多了点甜。然而就在对方背过身的刹那,白衫上无比鲜明的红攫住了她的视线,她一愣,抿着杯口的唇瓣松了开来。
是为了保护她而受到的枪伤。
「你的伤口在流血。」她抓住男人的手臂,担忧地瞧着伤处。
「应该是脱衣服的时候摩擦到了,但深处的伤口已经癒合,不碍事。」
舒妍眉毛抽了抽,哼声道:「刚才是谁说了『小地方不能疏忽』的?到时候感染了再看看是感冒还是感染引起的问题比较严重。」
「你有理。」听她又拿他的话回敬,顾深退让一步,可也没打算让她得意太久,一下子挂起玩味的笑,弯身向她靠近。
急遽缩短的距离使她微缩起身子,但为了不在气势上输人,她坚持不往後退,直面眼前放大的俊朗面容。
「伤口在背上我不好处理,你来帮我?」
思绪顷刻在脑海里炸开了锅。
到底是她疯了,还是这男人嗑药了?为什麽每一句话听在耳里都如此诱惑。
绷着表情好半晌,她压下濒临失控的情绪,冷静回应:「医药箱放哪?」
「那边的柜子里。」
知道位置後她没多想便行动起来,拿出医药箱,但停止运作的思考线并未罢工太久,一道电流在她捧着箱子起身与顾深面对面时流窜全身,断线的思绪重新接通,立即意识到一个颇为严重的问题。
伤口在背上,就表示……
她尴尬地抿唇。只是事到临头,收回答应的话就像对他低头似的,一想到这点,不甘心的感觉便取代了羞耻感。
顾深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刻意不发一语,等待她主动开口。
深吸一口气,她昂起下巴直视男人的眼睛。
「坐下吧,你太高了。」舔了舔唇,硬着头皮挤出话语,「……然後把衣服脱了。」
他极不给面子地笑了,但也顺从地走到床缘坐下,动手解开衬衫的扣子。
「还笑,信不信我往你伤口洒盐。」
取出需要的药品,舒妍一脚跪上床铺,另一脚支撑着地面,低头把棉花棒用消毒水整整抹了一圈,可再怎麽拖延时间,她终究得面对已经脱去遮掩、男人光裸的背。
缓缓抬首,视线触及结实背部的瞬间她着实愣了一下,而後全身血液像是沸腾一般在血管里奔驰。
一半因为首次见到男人的身体,一半则因为他背上的各种痕迹,麦色的肌肤上除了被揭开痂的伤口外,还有不少新旧伤痕纵横交错,十分惊心。
从样态来看,可辨识的有枪伤、刀伤、烧烫伤。
仔细想想,她对顾深可说是一无所知,虽然在组织不知道彼此的过往再正常不过,但身为关系密切的搭档,他至少还知道她有个警察背景,但她甚至连他的真实年龄都不晓得。
小心用棉花棒擦去血迹,她试探道:「你这些伤口都是交易的时候弄的?」
「嗯,在你来填补空缺前,一组的第一线只有我一个。」他呼出一口气,「虽然因为组织怀疑我和葛妮丝他们,所以明显减少我们运货的次数,但说真的,有些吃不消。」
他答得毫不犹豫,若不是她心里有底,怕是会信以为真,不过她早猜到他不会说出真相,特意这样问,只是藉由他的反应验证他和她一样都是善於说谎的人。
为了隐瞒关於自己的事而说谎。
贴完纱布,舒妍用手抚过细软的布面,久久没有开口。顾深疑惑地回过头,却撞见她一脸凝重盯着自己伤口的位置看。
跪在床铺的脚一放松,她直接坐在了自己的腿上,「对不起,害你受伤。」
「你别放在心上,这并不严重,而且是我的疏忽才让你面临那种情况。」他穿好衣服转向她,见她瘪着嘴,神情严肃地直盯着他瞧,他竟不可思议看出了些许委屈,鬼使神差地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语气柔而软,「真的没事,别摆出这种表情。」
掌心的厚实和温度从发顶直窜心底,舒妍心一跳,撇开头,却没做出反抗,小声碎念,「我哪有摆出什麽表情。」
「好,你没有。」
她哼了一声。
「差不多该送你回去了。」
顾深走到窗边拉开帘子一看,立刻感受到挡在外头的强风暴雪,窗面上一片茫茫白雾,玻璃被吹得咚咚作响。
「这天气开车没问题?」她往男人身边凑,擦去窗上雾气,将室外的惨烈情形收入眼底。
所有景物都被覆上厚厚的白雪,道路两旁的树木东倒西歪,硬生生把枝头垂死挣扎的生命给连根拔起,残枝败叶落在雪地上,很快又被降下的纯白盖过。
路上已看不见半辆车子,一方面是夜深了,一方面是天气状况太过恶劣,任何交通工具都难以前进。
她是要怎麽回家?
看向顾深,见他眉头轻蹙,大概也在思考一样的问题,她没打扰,用食指在玻璃上画起图案。
「舒妍。」
「嗯?」
沉默良久,男人终於出声,舒妍一边回应,一边继续将即将完成的画作。
「今晚留在这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