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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区边缘有几栋尚未修建的老房子并列着,灰色墙面外观连磁砖都没也有上,和对街新建的大楼社区形成强烈的对比,一楼的门大大敞开着连副锁也没有,她皱眉担忧着这里的居住安全。
她越往上爬越不禁回想起过去温家的房子,那时温家和如今这租屋处是天差地远,在回忆里钻了太久,直到踩到石子再也上不去她才发现自己走过头了。顶楼不晓得为什麽塌了一角上不去,落石堆落在楼梯间没了上去的路。
温之姀回神往下走,那户人家连个铁门也没有,是一般屋内才会安装的铁门,若有人真心要破门其实很容易,温之姀看着门把,再想起她们曾在温家屋前的泳池游泳消暑的画面,眼睛忽然酸涩了起来,深吸一口气练习几次微笑才按了电铃。
里头传来远处走来的拖鞋声,还有主人略嫌不耐烦地大吼声,「谁啊?」
门一开,里头的人瞧着她皱眉似乎没认出她来,温之姀也被妇人的变化吓着了,温翎雅说过目前就温家父母一起住,这人除了温母以外不可能是别人,只是她和记忆里那个端庄温柔的阿姨没有一处相像,和这屋子给她的感受一样荒谬。
一向黑乌乌的秀发剪去了,白发覆盖了大多数的黑发,杂乱的头发看来没有多余的时间整理,更别提简单的上妆了,总穿着高跟鞋的人褪去後矮了一大截,菜市场的花色上衣也取代了原先的名牌装扮,让她无法相信这是同一个人。
「你谁啊?」温母皱眉瞧了许久还是没认出她来。
「阿姨,我是之姀。」温之姀勉强勾起笑容主动表明身分。
「之姀?谁啊?」温母像是根本没听过这名字似地,温之姀不自觉看向门牌和手机上的地址确定自己没走错,温母这才缓了好几拍的忆起她,「啊!之姀!以前跟我们家咏忆常拍戏的那个之姀吗?」
「对!阿姨是我,好久不见。」温之姀连忙点头。
「怎麽突然来了也没说一声,进来吧。」相较於温之姀过多的情绪,温母没有半点起伏,只是淡淡地说了她一句後引着她进门。
客厅里简单一套沙发、电视,明明和她家一样,该有的一个也没少,温之姀却不自觉下意识比较着从前,越想越唏嘘。
过去总高高展示在客厅高处的高级瓷盘,这里一个也没看到,温母一向擅长插花艺术,现在却连个花瓶也没有,可能也和她一样在现实里用尽了全力,没有多余的力气在能喘息的事情上了。
就只是单单活着而已。
「刚刚是谁?」区隔着客厅和走廊的挂帘被人掀起,也许是以为人走了,突然见家里多了个陌生人,温父怔了一会看向温母,用眼神问着她是谁。
温母倒了一杯水给温之姀,简单提醒着丈夫,「之姀,以前和咏忆拍过戏的那个,不记得了?」
「喔,有点印象。」温父嘴巴上说着客套话,脸上的神情却还是没变,紧皱着眉想不起她是在哪段出现过,和妻子同时坐下後,连一句近况都懒得问直接切入正题,「今天来有什麽事情吗?」
「想说很久没有来看叔叔阿姨,这麽多年也只有翎雅一个人来,我才会跟她要地址来拜访的。」温之姀解释完将提一路的礼盒放在桌上,轻轻推到温家父母面前,「这是伴手礼,请叔叔阿姨吃,不好意思没有先打招呼就来了。」
「谢谢,但无事不登三宝殿,如果有什麽话就直说吧。」
温父看来无意绕圈子,温之姀也就不继续包装自己的来意,「是这样的,咏忆也走十年了,我是想问叔叔、阿姨还是没有调查的意愿吗?」
「什麽调查?」温家父母对视一眼,一头雾水地问。
温之姀也不意外他们的反应,对他们来说是已经过了十年的事情,这麽突然一问,谁都会不在状况内,更何况他们可能也忘了自己曾经看过证据。
「前阵子我找到咏忆手机里的截图,里面有些内容我觉得可能是造成咏忆自杀的原因……但没有父母提告就没办法成立去搜查。」温之姀将自己的难处和楼宇中说过的话转述,「当初承办的人说之所以没有呈交上去作为案件参考证据,是因为你们并不想再继续追查,所以我想问叔叔阿姨到现在还是不想查吗?」
温家父母原先就不算好看的脸色,听完她的话更是惨白,温母深吸一口气低头小声地问,「好好的干嘛突然又提起调查的事情?而且都过这麽久了又能查到什麽呢?」
温之姀听言一怔,好好的吗?他们好吗?她好吗?现在这样叫做好吗?
他们不是不要真相,只是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知道的意义不大,又何苦折磨还活着的人呢?
温之姀深吸一口气後道,「阿姨,我知道来这里要求是我过分了,事情也是真的过了很久,但还没结束啊,总不能没有一个结果吧?」
「结果不是已经有了吗?就是她自杀了!」温母也许是被她的话刺激到,猛然抬头愤恨地说,见温之姀还想开口的模样,她被彻底激怒地站了起身发狂地吼道,「她自杀了!她就是自杀了!你还要什麽结果──」
「冷静点!」温父见此连忙起身扣住妻子的肩膀安抚道,接着看向傻在原地没有反应的温之姀劝道,「我们不会改变决定,我也希望你能忘了这件事,别再纠结在咏忆的死上,过去就让他过去,别再来了。」
「但……」温之姀本想再说点什麽,但见温母如此激动也不好开口,只能匆忙拿出字条将自己的手机号码留在桌上,「如果叔叔阿姨改变心意再打给我吧,对不起打扰了。」
温之姀向温家父母鞠躬表达歉意後,这才离开温家。
花半小时到的地方却花了一个小时到家,明明早就知道温家父母可能不会答应,真的被拒绝还是无法释然,温之姀往後跌躺回床,闭眼想小憩片刻却又被郁闷的胸口压得喘不过气。
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