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从公司回宿舍的路上杨曦凯什麽话也没说，只是看着外头的街景让人猜不出心思，也许是久违碰上蒋小璐，话语间几句就勾起了回忆深处的片段。他们出道後几年为了让热度继续延烧，唱片是一张接着一张出、巡回一年一年接着开，每天除了跑行程就是在练习室里熬夜排练。
休息片刻他不过才出去外头装水回来，就见蒋小璐不知道什麽时候到了，团员们围着她不知道在焦急什麽，他走近才看见璐姊手里的喜帖，顺口问道，「谁要结婚了？」
大夥这才发现他进来了，彼此对看一眼後沉默，倒是璐姊一脸无奈地看了他们一圈後，回以他微笑揭开谜底，「是我，我要结婚了。」
接着他回了什麽、怎麽送走璐姊的，他全忘了，杨曦凯隐约记得那时候她还没有要移转工作的打算，只是说了要结婚。
突然车子一个急煞，杨曦凯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往前甩，坐在一旁的丁晓玫尖叫出声，接着慌张地问他，「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杨曦凯深吸几口气，一时还无法回神，看向抵着前座好保持平衡的左手，恍惚之间他彷佛看见了鲜血。
不只是手……发间也全是温热湿润的鲜血涌出，他再次回到几年前的车祸现场，想动却只能趴在方向盘上，连简单的抬手都已经是用尽全力的结果，试了几次都推不开门，无法向外求救，驾驶座被撞击力道瞬间扭曲卡死了他的下半身。
他要死了吗？他才刚过而立之年……他还不想死。他抽动手指只能勉强攀住方向盘，白烟四起车窗再也看不清外头，外头也不会看见里头苟延残喘的生命，迷迷蒙蒙之间，杨曦凯不禁想，所以他到底为什麽会出车祸呢？
好像又要回溯几天前的喜帖。
蒋小璐结婚前Kindly全团都处於低气压状态，毕竟出道前到日本培训三年的时间都是由蒋小璐照顾着，她算是团员间共同的初恋，梁育维和井毅恩虽然早把目光移开专心在游戏和事业上，但怎麽说初恋结婚还是打击不小。
申朔和杨曦凯没有像弟弟们一样夸张哀号，甚至可以说是安静地像是一点波动起伏也没有，但他们都清楚彼此越安静就越代表蒋小璐在他们两人心里的重量越重。
蒋小璐结婚前一天弟弟们还开了失恋派对，杨曦凯刻意晚了许久才回宿舍，就是不想被两个爱折腾人的家伙缠上。
进门难得一点声音也没听见，更没人冲出来问他为什麽这麽晚回来，他从玄关绕进客厅，果然，井毅恩和梁育维早喝挂了，难得安静地靠着彼此呼呼大睡，他进房里拿了两条被子出来，将他们照顾好才上楼。
楼梯转角第一间是申朔的房，见里头的灯是暗的，他看了上头一眼顺着上顶楼一趟，不出所料只见那人正背对着自己喝酒。
申朔没兴趣参与弟弟们的胡闹，只是用自己的方式纾解郁闷的情绪，手上的啤酒喝完挤压着想换下一瓶，突然感觉身後多了道目光，回头见杨曦凯就站在那瞧着自己。
他随口问道，「回来了？」
「嗯。明天还要参加婚礼，别喝太多。」杨曦凯点头，只是简单嘱咐一句没打算打扰他的独处。
他转身想离开，便听见身後的人开口，「你还想装没事到什麽时候？」
杨曦凯顿住几秒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再看申朔一眼，迈开步伐下楼回房，关上房门，门外的世界再次隔离，也包括申朔的那句话。
尽管全世界都谈论着他们的不合，但只有杨曦凯知道，除了申朔，没有人更了解他的内心。弟弟们尽管和申朔拥有相同的距离，却很少能看清他的情绪，又或者该说身为哥哥、身为队长，他习惯对他们隐瞒太多，哪怕他和他们一样不安也只能稳住自己、稳住团体。
谁都可以示弱动摇，只有他不行。
他太晚放纵自己坦承情绪，也太晚买醉，甚至在酒醉混乱後上了车，执意去参加蒋小璐的婚礼，才会在路上发生车祸自撞被送进医院。
「曦凯？曦凯？杨曦凯！你听的到我吗？」丁晓玫看他脸色越来越难看，慌张地摇了他几下。
杨曦凯回神发现自己的呼吸因为回忆急促了太多，看着丁晓玫被他吓着，勉强开口安抚着她，「我没事，只是在想事情。」
「你确定？真的不舒服我们就绕去医院看一下。」丁晓玫瞧着他不像真的没事，又追问几次杨曦凯还是一样的答案，她只能作罢。
一路上她也不敢开口过问他们到底在车子外头说了什麽，说来好笑，明明以往杨曦凯也是如此少话，就未曾有过这麽尴尬的时候。也许是因为这回少了梁育维和井毅恩在车上炒热气氛，她只能绷紧神经战战兢兢地观察着他的眼色。
好不容易半小时的车程结束，丁晓玫送他进门时，杨曦凯突然停住动作回头嘱咐着，「今天我和璐姊碰面的事情，谁也不能说。」
丁晓玫听着情绪一个上来，差些脱口而出质问他既然会怕，为什麽还挑不能做的事情做、造成大家困扰？只是这些话最终还是吞回肚子里，压低音量认真劝道，「你明知道即使我不说，风声总是会走漏。湛路遥已经够针对你了，你必须离璐姊远一点！」
杨曦凯也知道丁晓玫的意思，这几年每回和蒋小璐碰面，最後总会传进湛路遥耳里。有时候最怕的不是你知道是谁，而是不知道是谁，当身边的所有人都有可能时，必须处处留意、处处防备的那些心思，才是最深不见底的恐慌。
他沉默几秒後开口，「我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才会尽力避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