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寒燊殿。
寒儵正坐於大殿之上,百官齐立,难得的热闹雀跃,一帮天官满脸堆着笑容,虽是兴奋却还是极力压抑,向他们的大王款款道来:「启禀君上,一切尽如司天监数月以来的察看与推断,魔尊宿在今晚子时即自地平面升起,於此同时,辰星、太白、荧惑、岁星、镇星也将行於在黄道,五星连珠,聚於凡尘西隅宁州,形同当年魔尊纥骨邪降世之时,确实是大吉兆,魔尊已来,恭贺君上!」
寒儵道:「话说得早,指不定又生变数。」却无一丝的责怪意味,暗藏笑意。
天官抓紧着说:「君上吉人天相,为魔族带来新气象,一统各部,壮大势力,震慑那帮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仙族,且巫部百年前便有预言,君上之後必有魔尊,如今天象已现,就只差代王府上派人前来报讯。」
言及此,许多部族首领和朝官纷纷向寒儵与北冥部的族长道上贺意,北冥族长笑得合不拢嘴,转而向寒儵道:「一切都托君上与代王殿下的福气,小女北冥氏不足挂齿。」
寒儵心情大好,「甭管是男是女,都将是吾最疼的孙儿,得随时恃於吾的身旁。」
北冥族长双眼一亮,赶紧屈膝跪下,连连磕头,「小族,谢过君上宠爱。」
「起吧。」寒儵道:「都是亲家了。」
话正说到一半,寒燊殿的大门倏忽大开,来者,正是刚刚十万火急自王府赶来的玄阳。
玄阳虽看似从容,实则身体正在微微地发抖,他低头迅速入内,近前後双膝一跪,「恭贺君上,喜得郡主,母子二人均安。」
闻此,寒儵总算是放下心了,一击掌,朗声大笑,「好!好啊!太好了!」
登时,殿上传来四方恭贺、称喜的喧哗,有人感动得落泪,大声嚷着老天有眼,这魔尊望穿秋水几千年总算是盼来了。
终於是等上了那一天,却是在真正得到之际,不知道为什麽,却没有自己想像中的快乐与得意,半晌,他问玄阳:「他呢?」
玄阳一愣,战战兢兢地问:「君上是问代王殿下吗?」
寒儵「嗯」了一声,很轻,淹没在其他朝臣的欢呼声中。
神色漠然,波澜不惊,无从端看出他的喜恶。
「就只有属下前来。」玄阳回应,完全捉摸不透眼前高高在上的君主,「君上,想见殿下吗?」他抱着那麽一点的希望,诚心的希望他父子俩能够透过此次的机会重修旧好。
要见吗?或说,想见吗?
於寒儵而言,好多年前、好多的记忆又自他的脑海浮现,那些,已经再也感受不到温度与触觉的事,想来,却是痛的扎心刺骨,夜不能寐。
恨透了他,正是因为他,彻彻底底地改变了他的生命,让他往後胆战心惊,深怕自己重蹈覆辙,却也毁了与儿子之间的父子情谊。
向来做错事的人总能快活无感,而那些苦痛,皆由受到伤害之人所承担,是长年,甚至是永远走不出来。
却也辨不清,现在的自己到底想要什麽,又是否,是真的快乐。
他嘴唇轻颤,「不。」
玄阳在内心愕然间,寒儵已吩咐他退下。
出了大殿,殿门已轰然关上。玄阳回首,望着那扇自己的主子能望却进不得之处。
何怨?以致如此绝情?
在去寒燊汇报之前,玄阳已命人锁死北冥玹的宫殿,兰台,只得入不得出,这会子刚回到王府,立刻令自己的左右手杀了整座兰台上下的宫人,而那帮负责接生的产婆与医者也不得幸免。
求饶、惨叫声不绝於耳,玄阳只是淡淡地注视着院中匾额上「兰台」二字,眸光平静,恍若未闻,孑然纹风不动。
这都只是宫中可悲却无可奈何的牺牲。
兰台,腥气绽放,肆意刺鼻,血水如虺,横纵爬行,又如天边降下一场灼烫的血雨,浇透了地面的缝隙,血染莲池,地上的花草也吸吮着血水,变得诡谲妖异,整座兰台,成了残酷的炼狱,而唯二活下来的人,只有孩子与陷入昏迷的北冥玹。
北冥玹昏睡在榻,对外界的一切浑然不知,玄阳直走入厢房,孩子正在里头精巧华美的床上沉沉入睡。
室内放着两处冰鉴,驱散长赢的湿热的暑气,取而代之的,是凉爽清新的室内环境,让婴孩能舒服的好好睡觉。
他注视着她,那个刚出生的小女婴,虽然因为刚生下来皮肤有些浮肿通红,但看眉宇以及其余五官,也不难看出这孩子遗传到她母亲的美丽。
玄阳轻轻拂着婴孩饱满的额头,来回搓抚,却见,三瓣如火的花瓣自她的额上缓缓舒展,如若一朵妖娆的红花盛开,艳异动人。
他望着女婴额上的红色胎记,轻声低喃,「君上会懂得。」
婴孩皱了皱脸,长而浓密的眼睫毛随之轻轻一颤。
而後,他转身离开。
「来人,收拾好残局,让新人侍候王妃与郡主。」
「是。」
「今日之事,谁敢他日提起,走漏风声,背地长舌,杀无赦。」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