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上,伫立着一间简陋的小木屋,显而易见,它年久失修,残破不堪,就连房门也不知所踪,但那屋顶与墙垣看起来还算是牢靠,足够进去避避不绝而来的冷风。
他扶着她,踩踏着松软洁白的深厚积雪,款款进入屋檐之下。
她问:「这是什麽地方?」
他环顾着四周,找到了那两块可以供人休憩的石头,将她扶到石前,引她坐下,「在我年少时,父亲每一年都会独自带我一人来这漠北围猎五日,而这里,是我们行猎的必经之处,经过一回,就会到里头休息。」
她有些讶异,「你与父亲?」谁人不知,他魔族大皇子与魔君已有百年未见,虽是皇嗣里最为优秀的皇子,如今形势却形同弃子。
「是啊。」他叹了口气,神情悠远,好似见到了往日情景,「以前,父亲最喜欢我,对我寄予最大的厚望,却在我三百岁那年,忽然无缘无故地将我逐出他的寝宫,从此,不再待见我。」
「为什麽?」她问。
「我不知道,母后也不知道,不久,她也死了。」他淡淡的说:「苍天无情,总与我作对,让我得到喜欢的人,在深陷後,又狠狠抽离。」
她欲言又止。这话,不也说着自己吗?
她问:「如若明知将要失去,你还愿曾经得过吗?」
他笑了,「这问题,我想了几百年,自始至今,我的答案都是愿意,但我不知道到死之前,我是否还是会那样想。」
她的唇畔悄悄勾起一抹笑,默默地,将自己的答案说在心里。
半晌,她忽然惊奇的大叫,「兰堂!你看,那是什麽?」
若兰堂举目观看,只见天边漫起了一股湖水绿的光芒,像极了薄纱帘幕,又似罗裙裙摆,皱褶有致,它自东向西延伸,贯穿天际,绵延不绝,浮动摇曳。但看那光帘,却也非只有一色,又有黄、紫与绿相掺杂,妖异迷幻。
「第一次看到,是吧?」他牵起她微凉的手,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她,「这是漠北才有的天象,没有月亮时更明显。」
「真没看过那麽美、那麽神奇的景致。」她赞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天穹,「它有名字吗?」
若兰堂笑着摇头,「它若真有名字,我也不以此为罕。」
她仰望碧落,说:「有名字好啊,这样,就能被记着。」
「我却觉得,没名字更好。」他转过头,垂眸瞅着她,「有了名字,就有身分与责任,而它,了无牵挂,无拘无束,不是更好吗?」
闻此,她转过头,与他四目相对。那一刻,他们都彻底了然,前方的路注定是歧途,虽是相爱,却无法相契,但也没有因此而想导正什麽、辩驳些什麽,还是因为相爱,让他们选择云淡风轻的浅浅一笑。
在这个杳无人烟的漠北,心胸将会为身外的景致所拓宽,烦心之事也都自然而然抛诸脑後,只是,这江山再静、再大,她终究是无法割舍漠北以外的事。
她轻轻倚在他的膀臂,两人再无语,只是静静的眺望九霄。
星空广万里,青光掩绦河,天地再大,却终究容不下他们,抑或是,撼动不了她。
这一刻,他亦了然,他是彻底的输了。
或许早在初识时,在凡尘的她依旧是唤着自己在仙族里的名字时,他就该死了这条心:这世上,他能是若兰堂也能是寒靡情,但她伶舟璇玑,就永远只会是伶舟璇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