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年初春,正逢仙尊伶舟御风的五千岁生辰寿宴。
仙乐通天和畅,丝帛漫空飞舞,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桃瓣在武陵源四处飘扬,整个红川波都盛满桃红,彷佛少女微醺酡颜。
在这个重要的日子,仙族百派通通盛装出席,众仙齐聚长生殿,各派掌门纷纷亲临祝贺,武陵源门庭若市,盛况空前绝後,好不热闹。
这一日,仙尊座下的四位弟子难得齐聚一堂。
让人惊奇的,尤其是那陶宸,毕竟这是自他拜别师门以来,第一次回到武陵源中。
席间,坐在大殿上的伶舟御风唤了坐在低一层阶梯上的伶舟璇玑,「璇玑。」
「女儿在。」伶舟璇玑放下手上的东西,从容起身,乖巧的上前走近他。
此情此景,在场的众仙人都看在眼里,交谈笑语的声量不自觉的放低许多。
他牵起她的双手,缓声道:「璇玑,你已四百岁,成天往古陌荒阡跑也不是件好事。」
伶舟璇玑愕然,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父亲的意思是?」
「女大应当嫁作人妇,为父也好放心下来。」他语重心长道,同时间,他用眼神示意坐在下方的陶宸近前来,「为父觉得,小一不错。」
陶宸起身,低首一揖,不敢直视着她。
身外的声响彷佛都静了,她彻底陷入恍惚,不知该如何是好。
伶舟御风的声音不大也不小,但却足以让在场一半以上的仙人听着,再者,他什麽时间不提此事,偏挑此时此刻摊开讲明,无形中根本是在逼她……
她紧咬着唇,咬到苍白的毫无血色,许久,她才微微一笑,「女儿配不上陶宸上仙。」
「何来不配?简直天作之合!天造地设!」有个老仙人呵呵笑道,其他人也笑着附和。
陶宸虽如散仙,剑术与法力不是当今仙族之首,但他的风度和骨气确实是无人能及。仙族中人看着仙尊的宝贝独生女艳然一世,她剑术一流,样貌出众,是仙族诸派众多适婚弟子所企盼追求的对象,但论起当世谁有资格以及最合适的人选,陶宸若说是第二,无人敢称第一,毕竟谁人不知,这伶舟璇玑有着不喜被拘束的逍遥性子,她不喜欢待在仙族,时常下凡出游,如风般任谁都抓不住,连仙尊也耐不住她,又有谁人不知,仙尊早宠坏了她那脾气,娇俏无束,任情好强,让人只敢远观不敢亵近,也唯有像陶宸那般温柔无尽的人最与之相投。
如风般的女子,恣意潇洒,她的好,不能占有,只能用毕生的温柔去守护。自私的人不会明白,心窄的人不会留意,唯有曾被深深伤害过并且有颗宽心的人才会令羡她最质朴的纯真与美好,进而倾尽一己之力,只希望她永远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她深深吸一口气,眼眶已些许泛泪,「女儿……也觉不错……只是,女儿想再贪玩个几百年,可好?」
「你若订下此桩婚事,自然可以。」伶舟御风道。
「不急。」陶宸此时开口,深情的看着她,「璇玑,你觉得何时合宜?」
「不如,待我一千岁吧?」她的声音微微颤抖。
她浑浑噩噩的听着伶舟御风向众仙宣布此事,自己的心里,已乱得一塌糊涂。
魔界,九方山。
魔族唯一天魔九方千秋自上一任魔尊逝世後,长年居於此处,潜心修道、授徒,门下七位弟子各个法力高强,乃魔族里菁英中的菁英。
九方千秋平时不待见这些徒儿,所以弟子可以随意去留,但在每年的春分、夏至、秋分、冬至这四日定要回来九方山,让他验收并展开为期十日的指导。
莫轻视这为数不多的验收与指导,哪怕是只有十日的教导,但在日後三个月的自习时间里还不一定能将所学练得炉火纯青。
春分时刻,寒靡情如期回到九方山。
行进间,一个快速跑来的脚步声朝他走近,「师兄!师兄!」
他微微转头一瞥,「师妹呀,好久不见了。」
身旁的女子亦为不可多得的尤物,银晃晃的柔顺长发恍若山间玉尘,皓然一色,整齐的盘在头上成单螺髻,上头插了一只样式简单的金簪,衬的银发光亮监人,明媚可爱。玄青色的合身装束在身,勾勒出她窈窕纤瘦的体态,以及属於女人的别致韵味与魅力。
冰肌玉骨,白嫩的皮肤吹弹可破,美的是那纤细修长的後颈,若有若无的撩着暧昧可人,侧看脸际玲珑有致,正看那双眼,堪比天上的星子光彩耀眼,夺魂炫目,修长浓密的睫毛犹如两片羽扇,轻巧搧阖。来者正是北冥玹,是九方千秋门下的关门弟子,虽然北冥氏不是魔族的世家大族,但由於和九方千秋是旧相识,所以才特特收了北冥家族资质最为出众的北冥玹。
「师兄,这段日子你都在哪儿啊?我几回去王府都没遇上你。」
「我素日不常在王府,你自然见不上我。」
「那师兄都去哪了呀?」
「古陌荒阡。」
「古陌荒阡?师兄,那下回我们一起去玩,可好?」
「不好。」
「哪里不好啊?」
「男女授受不清。」
「我……那师兄,你在凡尘也是顶着扇子四处走吗?」
「不是,所以就算你在凡尘见到我,你也认不出我。」
「那师兄,我可以看看你真实的样子吗?」
「不可以。」
「拜托嘛,不管你长什麽样子,你都是我最喜欢的师兄。」
「照这样看来,你不知道我是什麽模样也没什麽关系,不是吗?」
「当然不是,那不一样。」
「师妹,咱们到了九方山就该好好致力於学,而不是尽聊些无关学问的事,你说是吧?」
语毕,寒靡情头也不回的直直向前走去。
北冥玹望着他加速前行的背影,些许落寞的喃喃自语,「我又说错啥了呢?」
好奇怪,明明他对她总是不理不睬的,她却特别喜欢和他搭话,就算他的回答不尽己意,她也不会放到心上。
好奇怪,明明从未看过他真实的容颜,她却毫不在意,可能是被他武剑、斗法时认真的神情所深深吸引吧,让她就此魂牵梦萦,再也挥之不去。
不知,是从何时开始,他的身影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她的心扉,从此,喜因他,哀也起於他。
好喜欢他,喜欢的无可救药,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