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後,他在青楼门口再次遇上她。
他停下脚步,静静的望着她。
她正乔装成一名风流公子哥儿,左右双臂各环着一个美人,脸上挂着不知是从哪里学来的风流貌,调戏着怀中的姑娘们。
身边的玄阳见他停下脚步直往青楼里望去,有些诧异,「你要进去?」
「她在那儿。」
玄阳瞥了一眼,「哪个?」
「中间抱两位姑娘的那位。」
玄阳脸一白,「男的?」他家主子啥时有这个癖好?
「她今日女扮男装。」若兰堂失笑。不过与她一面之缘,为何就能在无意的回眸间认出她来?
「我先走了。」玄阳倒是识相。
若兰堂笑道:「这回别再把钱花光了!」
「你走一回,我就把钱花光一回。」玄阳丢下这句话後就转身离开。
若兰堂看着玄阳离去的背影,再次失笑。这玄阳,分明是属下却敢对他大小声,都怪自己平时把他惯坏了。
他转身走入青楼,冲着她,柔和笑着,「姑娘!好巧呀!我们又相遇了!」
那原在她怀中的两个美人都听蒙了,呆愣愣的看着正抱着她们的她。她是女的?
她一怒,都怪自己出门没看黄历,怎麽又见到他!
她放开怀中的女人,怒道:「上次烧你尾巴还不够吗?怎麽每次遇到你,就是在乱我的场?」
「姑娘,武林中人不打不相识,你怎麽没一点武德?」
「对你这种人,不需要武德!怎麽,又要打架了?」她抡起了袖子。
「难得今日良辰美景,打架可惜了。」他看向天边的明月,温柔一笑,「我们喝酒去,如何?」
「要喝酒当然没有问题。」她冷哼,「但,像你这种会来青楼的男子,本姑娘怎麽会放心与你喝酒?」
「姑娘,你不也来青楼了?」他失笑。
「我来青楼,是体验混蛋男人的生活!」
「我来青楼,是因为看到你正在里头。」
她闻此,气呼呼的闭上嘴。
他扬起笑容,上前拉住她的手腕,「走吧。」
她一愕,「你!男女授受不亲!」
他望了一眼此时女扮男装的她,意味深长的笑着,「我倒觉得,是断袖之癖。」
月如钩,夜未央。
几杯黄汤下肚,她竟醉了,身体几番前後摇晃的挣扎,最终,趴倒在青石桌上。素魄相照,酒意在她白皙如雪的脸颊上,染上了一层可人的红晕。
「不胜酒力,还敢与我喝酒。」他看着这样的她,觉得有趣,但也同时担心她是否曾因此而被其他的男子占了便宜……怎能如此大意?不会喝酒,却敢跟他这个陌生男子一起喝酒?
「我没醉。」她勉勉强强举起手,不满的反驳。
他低头抿了一口酒,「这麽久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也是,都没告诉你本姑娘的大名!」她摇摇晃晃的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不得忘记,我是伶舟璇玑。」
刹那,他的手颤抖,杯斝硬生生摔落在地,那声清脆,是他碎裂一地的真心。
伶舟璇玑……璇玑……
他永远记得第一次见到她时,心里还想着这双眼为何有着预视感,原来那不是错觉,而是事实,因为她就是伶舟御风与冷沦玉衡的独生女。
世界之大,世人之众,为何却是她……
「笨手笨脚的。」她没看到他此时失态的表情,继续高兴的喝着酒,「那你呢?你叫什麽?」
他回首,认真的凝视着她,「我是谁,可重要吗?」
「重要。」她忽然露出一抹娇柔的笑靥,那是她不曾有过的娇态与温柔,「第一次在牛墟看到你,我总觉得我们似曾相识,好像认识了好久……」
「是吗……」他喃喃自语,「我叫若兰堂。」
「兰堂……」她低声一唤,软绵绵的声音荡漾於他的耳际,就这麽醉醺醺的睡着了。
他起身,将她抱进自己的怀里,轻轻的,用指尖拂拭过她微醺的精致五官,恻然叹气,「我一直知道,总有一天,我会遇上一个人,就此对她倾心,永世难忘,孰料,造化弄人……」
她在他的怀里梦呓一声,唇边溢出一丝笑意。
在他知道她的名字时,他原想逼着自己放弃,放弃对她的注目与执着,但当她同样问起他的名字时,从那刻起,他再也不想放手,因为,原来她也是在意他的,她对他的心思也是一样的。
仙与魔,注定此生殊途,但他不信这个邪,他就是要随心的离经叛道。
他的笑里是藏不去的温存,小心翼翼的,又加深了这个拥抱。但无论他是谁,在她面前,他永远都只是若兰堂。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几十年的情,悄悄定於古陌荒阡,神秘而恒常。
但他们两人总还有自己的正事,所以每个月会约定一个日期在那日相聚。
今日是约定的日子,他提早半个时辰在约好的地方等她到来。
「兰堂!我来了!」她欢心御剑而至,他一笑,开心的上前抱住她,「几日不见,想你想得发慌。」
她闻此,羞赧不已,「你、你什麽时候学会油腔滑调?」
「遇上你,自然就习得了。」他温柔的抚摸她细腻光滑的脸颊,指尖里流泻着缱绻眷恋。分别一日,如隔三秋,他所言不假,他真的好想她。
「休、休胡闹!」她挣脱他的怀抱,「此番要去哪里?」
他放开她,转身去牵已经备好的马车,「去世央。」
「玄阳人呢?」她问道。
「我支开他了。」
「嗯。」她甜甜一笑,爬上了马车,「哦对了,有件事要和你说。」
「什麽?」
「二十日後,父亲要我伴他去一趟西海的法会,所以到时我得离开半个月。」
「好。」
「兰堂?」
「怎麽了?」
「你长年游於古陌荒阡,也就这几个地方能绕,不无趣吗?」
他柔哂,「伴的人不同,心境就跟着不同,那感觉自然也不同。」
她将脸颊靠在他结实的膀臂旁,撒娇道:「那就让我伴你再玩一回吧!」
「岂止一回?」他揉了揉她黛黑的发丝,「除非古陌倾覆,荒阡涂炭,否则我们就是得一绕再绕。」
「你真无趣。」她虽是怪嗔,却紧紧的握住他的手。
长鞭一扬,马车缓缓向前驶去,他们的旅行也就此开始。
漫长的岁月,都因为有了彼此而变得快活有趣,异常宝贝,好似永远都不足够。
如若可以,他们彼此都多希望此时此刻能凝为永远,天地间,再无旁人,再无顾忌,只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