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下课後,老师到家中做家庭访问,而我天杀的完全忘的一乾二净,老师早在上周就有分别提醒过,几月几号星期几会到府拜访,但我咬着美而美早餐店的汉堡,连同老师的叮咛一起吞进肚送给胃酸消化了,
当天骑着脚踏车回家,我远远就看见外婆拿着一只鸡毛毯子-手握着有毛的部分-站在门口等我,我心里凉了半截,大概心知肚明将发生什麽事情,果不其然的,刚胯下脚踏车,马上被外婆毒打了一顿,鸡毛毯子鞭在大腿上浮出一条条粉红色条纹,我痛到哭着喊下次不敢了.
「念书…不好好念…跑去…哪里了!哪里了!」阿嬷嘴里不停的念,手上跟着节奏一下下挥舞.
阿嬷打到无力最终扔下鸡毛毯子,而她的眼眶是红的,喘着气,转头抹去泪水,回到屋内坐在黑暗的客厅中,月色下我只看见外婆的白发凌乱,眼角鱼尾纹夹住的圆眼,她相当自责的看着地板.
「好好念书,才能翻身,我有没有这样跟你说过.」
「恩.」我站在客厅一角过啜泣.
「去吃饭.」
外婆没有没收我非法打工的积蓄,而我也没再去过工地了.
几周後的假日,有个穿黑西装打领带的秃头男人找上家门,他骑着小五十的机车,机车上头却要负荷他浑圆的啤酒肚,衬衫最下层钮扣摇摇欲喷,感觉随时会炸开弹到外婆身上.
我停止弹钢琴的手指,从纱窗看外头外婆与黑西装男,想偷听他们谈话,只见外婆递上一叠白花花的钞票,黑西装男两指点钞後却摇了摇头,外婆佝偻的身躯不停的微弯腰示欠.
这时家里电话响起,我怕吵到外面谈话顺速将它接起.
「喂?你好.」
「…阿嬷在吗?」电话对面的女人迟疑了一下才说.
「在,不过她在忙,请问有什麽事吗?」
「…我晚点再打好了…你是辰轩?」
「对.」我想起很久前,在外公葬礼时出现的女人.
「恩…」话筒对面的女人好像还有什麽话想说:「家里最近还好吗?」她问.
「还可以.」我不知道该怎麽回答她.
「恩…我再找时间打给阿嬷好了.」她说完挂上电话.
外婆从院子走进屋内,黑西装男也骑着小五十的机车离去.
带着外婆的钱.
「谁打来?」外婆有些疲累的感觉.
「好像是上次那个阿姨.」
「下次她再打来就直接挂掉.」
而我踌躇一会问了另一个问题.
「阿嬷,我们欠很多钱吗?」
「也没有很多,慢慢还是可以还的完的.」外婆屁股咚的一声坐上裁缝车前,继续采针车踏板.
当天晚上,我睡梦进行到一半,就被一群吵杂的机车隆隆声吵醒,接着听到屋子被不知名的物品砸中声音.
窗户玻璃被打破,碎片撒落一地,黑暗中有几颗白色鸡蛋从破窗户像扔篮球般的飞了进来,打在地板上摊成糊状.我惊慌失措的从床上一跃而起,四处寻找外婆,而她也正在找我.
屋子只有一层楼,无处可逃形况下,我们一同躲在屋子最内部的厨房,只能祈祷外头的不良分子不要纵火,身高没高过我多少的外婆不断拍拍我背部,口中重复着:「没事,没事.」像颗定山石的在我身边安抚.
我一度设想要是不良分子冲进家中我该如何保护外婆,马上拾起桌上短菜刀紧握,任由屋内被肆意破坏,还好最後他们选择催着机车油门扬长而去,留下一屋的杂乱.
当我一个回神.发现外婆消失在身边,她持起扫帚,天不怕地不怕的冲出外头,不分青红皂白就是拉开嗓子怒吼,手中的扫帚举的老高,在头顶挥舞着.
「好胆再来啊!你祖母跟你拚了,再来啊!」
「阿嬷!」我扔掉菜刀,越过满地的玻璃碎片奔向她,深怕那些流氓真的回头.
还好那些流氓没再回来.
惊魂过後我迟迟不敢再睡,直到天亮外婆才捡起扫把四处打扫.
那个晚上我下定决心,要快点长大,快点会赚钱,快点带着她脱离这样生活.
上天没有辜负我的愿望,十岁生日刚过没多久,生活有了巨大变化,一切从神似母亲的阿姨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