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全部的人都上座後,餐桌上是一片和谐。
也不得不佩服起大夫人这能屈能伸的性子,眼下又好像什麽事都没发生般的招呼着大家用餐。
萧茗铭一踏进前厅就看见这一片和乐的样子,反倒是带着憋着一肚子气的向氏和自己显得和这气氛格格不入了。
深知这也是大夫人刻意营造出来的场面,萧茗铭忍不住拽下自家娘亲的衣摆,低声嘱咐道,「娘,我说你能不能装一下,别一脸气冲冲的样子,你就是这性子才老是吃大娘的亏,你看现在厅里坐了些什麽人,看看大娘现在八面玲珑、四处讨好的脸,你用这脸色进去给谁看呢?」
向氏听见儿子的话,顿时瞪大了眼睛,暗忖着这小子什麽时候还懂得分析情势了?过去的肖洺硕不总是和她一搭一唱,成天想着怎麽膈应人。
「你爹向来疼我,刚才居然让人把我关进屋里,你让我怎麽吞得下这口气?」
向氏不满的说着,怎麽也不愿意软下身段。
「今非昔比,来的人可是皇子,爹的性子你不懂?女人家在自家里小打小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在皇家之人面前闹,你信不信爹直接赶我们出去?」
萧茗铭苦口婆心的说道,实在不明白向氏在相府和大夫人缠斗这麽多年,又和宰相多年夫妻,怎麽一点想法都没有,真怀疑这麽多年来他们母子俩是怎麽活下来的。
看向氏丝毫不为所动,萧茗铭真是气了起来,他开始有些怀疑肖洺硕这角色在这种环境里长大,是怎麽长成那样十恶不赦的大坏蛋的,摊上这种娘,能教出什麽手段高的孩子?最後,萧茗铭实在受不了了,双手一甩,直接给向氏摆起脸色来。
「你要不听我的,以後我就不理你了!」
向氏的性子是急躁了些,但对待自己的孩子就像自己的心头肉,而肖洺硕那嚣张的性子也是从小被这样惯出来的,想当然尔,一见到萧茗铭摆起脸来,向氏便急了。
「行行行,娘听你的,不过就跟大娘演个戏嘛!我们就一起跟她演。」
萧茗铭看着眼前的女子,忍不住摇头叹息。
就他所知,向氏曾是一名清倌花魁,打从一开始就受人追捧,才养得她这副臭脾气,但也亏得她是真的生得一副好皮囊,琴棋书画等各项技艺又精湛绝伦,放眼望去别说是在京城,甚至举国上下都还不一定找得出几个能与她攀比的女子,若不是出身低微这个把柄,听闻当年连皇帝都想收她进宫为妃。
也不知道当年肖常安那只老狐狸是怎麽把向氏骗到手的。
然而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向氏总有一天会老去,到时候是不是还能继续像现在这样在相府里作死,那可就不好说了。
回头他得好好给向氏作个心理建设才行。
向氏这说演就演,拉着萧茗铭踏入前厅,张嘴即来,立刻化作了一温婉女子,眼角带泪,踩着碎步就挨近了肖常安身旁。
「老爷,妾身真是罪该万死,惹恼了老爷跟姐姐,还冲撞了贵客,先准许妾身带着硕儿和大家赔个罪,都是妾身的错。」向氏说罢便双膝一软,连带着萧茗铭一同跪倒在地。
萧茗铭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这演得未免太过了些,也不怕人家看了消化不良。
但低着头,眼角微微的往上方飘去,只见身着月牙白袍的公子并未觉得有何异样,只单纯的专注在桌上的菜。
真的是他,没想到真的是他!那个让他崇拜了几乎整个大学生涯,意淫了整个青春年华的易扶麟。
当年他大学刚入学,校内两大风云人物的名字便如雷贯耳,商管学院的优等生易扶麟和天才医学生项少卿,校内的师生没有人不知道他们二人。第一次见到他们,是在校内体育馆的网球场上,两人一来一往的打着球,一面谈笑风生,周围的色彩都被他们的光彩映照的失去了颜色,尔後辗转得知,这两个天之骄子竟还是青梅竹马,家族几代世交,关系密不可分。
这个人物设定让他立马就爱上了,身为多年腐男子,怎能错过这麽好的一个题材,更何况这两人还是难得一见的帅哥美男呢!
於是乎,萧茗铭的大学生涯,除了上学作报告考试以外,其余的时间都拿来研究这对CP,并且量产各种同人耽美题材,由原先的小短文,到後面的长篇连载小说,所以才有了他现在身处的这个故事的产生。
大部分时间,他都是所谓的亲妈粉,该怎麽发糖就怎麽发糖,写的文都是甜文HE居多,不过想着自己也都要升上大四了,该好好准备毕业了,於是就写了这篇隐退之作,大胆的写了虐文悲剧,誓不哭死人不偿命,岂料居然因此得罪了广大的粉丝,尤其是那些自称是易太太和项太太的唯粉。
平时呢!CP粉跟唯粉倒还能相安无事,顶多就互看不顺眼,怎知这篇故事竟还让两方粉丝携手合作,在网路上发了召集令,势必要将写这个故事的作者挖出来毒打一顿,给个教训,然後......就变成现在的样子了。
萧茗铭过去也不曾太过近距离接触这两人,一个总是一脸生人勿近的冰山脸易扶麟,一个总是笑脸迎人,所到之处就挤得水泄不通的项少卿,要想接近他们可是难上加难。现在这阴错阳差让他能这麽近的看着易扶麟,他真是感动得要哭了,这男人可是他人生的指标、崇敬的对象、精神的食粮啊!特别是易扶麟,在校园里的他几乎是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不管是脸或是身材,都彻彻底底是他的菜。
不过这个三殿下看起来似乎比真实的易扶麟要稚嫩了些,脸上虽带着淡淡的笑,却让人感到十分疏离,也丝毫捉摸不清他此刻真实的情绪。
管他的呢!这些完全不影响他欣赏眼前的盛世美颜啊!萧洺铭在内心暗自发着花痴窃喜。
就当他是在作梦好了,能够这麽近的看上偶像几眼,他也算是没白来这一趟了。
这短暂的失神让萧茗铭完全忘记了一旁的人还在各自演着戏呢!易扶麟在此刻也感受到来自地上的目光,顺着目光来源看了过去,落到了萧洺铭的脸上。
易扶麟的眼神微凛,想到方才在屋外听见这孩子和自家主母的应对,他便感到有些不快,但想到一庶子要在这样一大家子里成长,倒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再想想自己此次前来拜访的目的,他将视线从萧茗铭身上转开。
萧茗铭此刻的心中是千万头草泥马奔驰而过,刚刚这三殿下的眼神是什麽意思?那一瞬间赤裸裸的排斥之意,难道自己被讨厌了?
寻思自己也没干什麽啊?难道是他之前得罪过这个三殿下?也不是吧!他写的故事里,三殿下是等他进宫当了太子侍读以後才有些交集呀!
等等?太子侍读?
一个警铃从萧茗铭的脑袋里响起,按照常理推断,太子侍读应由显贵人家的嫡子担任,如今算算太子的年岁也早就该给他配个侍读了,怎麽自己的故事还能让肖洺硕个狗东西当上太子侍读呢?
抱持着满肚子疑惑就座进食,这顿饭他是吃得一点味道都没有,直到茶足饭饱以後,一众人等便等着这尊贵的殿下开口谈论正事了。
「谢相爷今日盛情的招待,本殿这次来是想跟相爷商议一件事。」
「殿下有何要事是本相能帮得上忙的,本相一定竭尽全力协助。」
易扶麟叹了一口气,接续着说道,「是这样的,父皇命本殿下来找相爷,有个不请知情。」
「说来惭愧,太子殿下从入学上书房起,已经换了三个侍读,到现在皇兄依然不满意,这几日又折腾着要换,否则他就不愿意好好读书,这还不打紧,他不读书还逼着我和二殿下一起跟他翘课,气得老师到父皇跟前大大的告了一状,父皇这要我们这就去给太子好好找个适合的侍读,我寻思只能来这找相爷您帮忙了。」
嗯?敢情这太子殿下小时候还是一个熊孩子?长大怎麽长成了那样畏畏缩缩的乌龟样了?不过这皇帝未免也太宠太子了,这要换成一个雷厉风行的皇帝,早把太子之位给换了。
「这......」
难得的,肖常安竟面露难色。
「三殿下,这你也不是不知,本相的犬子自幼体虚多病,看着现在出这事後又这麽虚弱,也不知道要让他安养多久,若要让他上去当太子侍读,怕是照顾不好太子。」
「这倒不是什麽大事,若相爷您愿意,我可以奏请父皇,让父皇请御医来看病。」
肖常安支吾其词,心里暗忖道若将他宝贝嫡子送去宫里给太子折腾,也不知道会变成什麽样回来,这朝堂里的风声早就传开了,太子总是变着法子恶整侍读,安国公的儿子还被弄断了一条腿,这皇上居然把主意打到他这个宰相的儿子身上了?
这三殿下嘴上说是要请他来想办法,但谁不知道他是奉着皇帝的口谕来的,但要是不答应,眼下这关可不好过。
另一方面,萧茗铭在此刻敏锐的观察到整个厅堂上还有一个人脸色也不太好看,就是大夫人何氏。
何氏的心里暗喊声糟,她并不清楚自家老爷心里的担忧,满脑子只想着自己的儿子当上太子侍读後的锦绣前程,但她方才才刻意给儿子吃了轻微的毒药,想再度嫁祸给肖洺硕,掐算时间,这毒也该起作用了,这要是害得自己儿子跟太子侍读这位置擦身而过该怎麽办才好?
她连忙叫来自己的贴身婢女,将预先准备好的解药交了出去,要婢女赶紧让小少爷服下,要除掉肖洺硕母子以後还多的是机会,但这太子侍读的位置可是当务之急,非拿到不可。
厅堂上的众人各怀鬼胎,却不料大夫人身边的婢女才离开不久後便又匆匆忙忙地跑回来。
「老爷!夫人!大事不好了,小少爷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