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2005年过了几天,陈杰稍微习惯了这边的生活,也稍微适应了房东一家人的生活作息,对於观察人也小有研究的他,基本上已经把几人的生活方式都记了起来。
「林爸爸是大部分时间在家处理事务的生意人,偶尔才会出门谈生意,不然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整里生意的订单或报表,似乎还算有钱,林妈妈是个传统的家庭主妇,每天的工作基本上就是做家事,打扫家里,煮饭,照顾家人,偶尔出门买饭,倒是林钰心,她的工作似乎比较繁忙,每天大约九点多快要十点就要出门,下午偶尔会回来休息两小时,偶尔不会回来,晚上下班回到家,早的话大概九点,晚的话大概都快十二点了,不过似乎是因为工作繁忙的关系,她的刁难也变少了,顶多就是偶尔嘴上酸两句而已。」
看着笔记本上记录着观察几人之後的心得,陈杰现在身处在之前他刚来到这里时休息的那间便利商店,这次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工作,前几天他面试了几家公司,对方都没有给予回应,这次他想要回到他最熟悉的位置,服务业。
「这家吧!」
看着眼前的报纸,锁定了某一家离林家不算太远的火锅店,上头的徵才资讯写的是储备店长,虽然说来到2005年对於陈杰来说,改变有点大,但凡是碰到工作上的东西,他的脑子就会变的不迷惘,不只如此,他脑子中的组织能力也会变的异常俐落。
循着报纸上的地址,陈杰来到了火锅店的前方,火锅店中人来人往,似乎非常的忙碌,陈杰按下了自动门的按钮,走入火锅店中。
「你好!请问几位!」
出来接应陈杰的是一名男子,他穿着这间餐厅的制服,头上戴着这间餐厅的帽子,帽子下的他笑脸迎人,很友善的对待着陈杰。
「不好意思,我是来应徵的,我看到报纸上有刊登徵才广告。」
「喔!来面试的啊!那你去里面等等,等一下如果店长有空的话你再跟他聊,不好意思,因为店里很忙,招待不周请见谅。」
「没关系,你们忙。」
「那这边请!」
男店员将陈杰带到餐厅中最里头的一张桌子,那张桌子上是一堆的笔纸跟一堆的杂物,一点都不像是之後要面试该有的正式空间,比较像是把陈杰丢在这里把他亮在一旁。
陈杰翻了翻桌上的纸,有些是菜单,有些是结帐明细,看起来都是一堆被废物利用的纸张,但是对於陈杰来说,这些都是他能够观察出端倪的线索。
「我看看,汤头不多,只有大概六种,是我们店里的一半不到,海鲜,沙茶,麻辣,奶香,素食跟蔬菜原味,搭配的肉品...从这张单子上面的餐点照片看来,猪牛羊应该都是组合肉,所以真正健康的大概只有海鲜吧!嗯...还要看那些海鲜新不新鲜就是了,而且单点的部分也只有蔬菜跟几样的肉加上火锅料,不管是量,质,还是种类,都比我开的店还要少得多...这如果是在2020年的台北,肯定是会被淘汰的。」
说着说着,陈杰拿到了另外的一张菜单,上面写着店长推荐。
「店长推荐,每日不同品项的牛肉,我看看喔...低脂牛肉...等等!这上面这张图片的油花...这是培根吧!难道说这家店都这样欺骗消费者的吗?还是只是印错?」
陈杰继续在桌面上找寻着,过没多久後的确让他找到了另外一张印有店长推荐的单子。
「找到了,我看一下,店长推荐,每日不同品项的牛肉,霜降牛肉...等一下,这张单子上的牛肉...这个油花应该才是低脂吧!所以这家店都用正常该收的费用来推荐牛肉品项,再去给消费者低阶的牛肉吗?不会这麽刚好又是印错吧!」
正当陈杰对这家店感到迟疑之际,一道人影来到了陈杰的面前。
「陈先生!你在这里干嘛?」
「林钰欣?你怎麽在这里?」
「我在这边工作啊!你为什麽会在这里?你跟踪我?」
「我?我干嘛跟踪你,我本来是要来应徵的。」
「应徵?就这麽刚好你来应徵我工作的这家店?我才不相信,我们店又不缺人。」
「是吗?」
陈杰拿出了早上买的报纸,指着上头的徵才广告。
「蛤?」
林钰欣一把将报纸抢了过去,睁大眼睛的看着上头的那篇徵才广告,接着气愤地转身,走向了厨房内的其中一位男子。
「这是怎麽回事?不是说好我是储备干部了吗?为什麽又要招募一个储备店长?」
「储备...你怎麽有这张报纸啊?」
「因为有人来应徵储备店长,如果他没有来,你是不是就打算一直瞒着我,然後找到人之後就把我炒鱿鱼?」
「并不是这样的,我的确要你当储备干部啊!之後把你升上来当组长,管理其他人,但是店长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是吗?我不记得我们店里有组长这个职务。」
「这...凡事都有首例嘛!啊!你就是今天来应徵的吧!你好!你好!我是这间店的店长。」
火锅店的店长硬是把林钰欣挤到旁边去,上前来跟陈杰握手,想要藉此转移话题,林钰欣看见後只是在後方气愤地看着她的店长,但是同时,眼眶也缓缓的布满了泪水。
「嗯?你就是店长?」
「是的,我姓曹,名字是倪德。」
「曹倪德?」
「是的!你叫我曹店长就好。」
「你是店长干嘛还要找一个储备的?」
「因为我随时都会变成老板的角色啊!」
「好!所以说,之前这家店的店长推荐这样商品是你的点子?」
「是的!很不错吧!很有创意吧!不断有新意的变换新的高档牛肉,不只能吸引客人,也可以跟厂商打好关系,之後可以多要一点优惠。」
「是吗?对了!曹店长,忘记告诉你,我不是来应徵的,我是本来要来应徵的。」
「本来?」
「是的!在我发现这家店的店长是个骗子之前。」
「骗子?」
曹倪德转身看向身後含泪看着自己的林钰欣,再转身回来想要解释。
「啊!那一切都是误会,我真的没有骗人啊!储备干部跟储备店长是不一样的。」
「不!欺骗员工的确很严重,但你骗人的远不只这些,对我来说,消费者的无知不是让你来操弄成本与肉类品质的手段,而是要让你好好跟客人介绍,讲解,甚至让客人可以去到别家店里有着基本知识,不被其他不肖业者操弄。」
突如其来的一番话,震惊着曹倪德跟身後的林钰欣,陈杰的眼神很坚定,曹倪德看见之後似乎有点恼羞成怒,笑容完全垮下来的说道。
「我是这家店的店长,之後是老板,你在教我做生意吗?我跟你说,你不用说大话!我哪里骗消费者了,你说!」
「店长推荐上的牛肉,全部都是图文不符,这样我应该可以去告你吧!」
「你少在那里说大话了,我看是你自己分不出来吧!」
「我分不出来?好!那要不要来打个赌。」
「打赌?好啊!我一定要给你一个教训,来!赌什麽?」
「你们一天的营业额是多少?」
「一天的营业额?最多的时候三万多块,最少也有一万五。」
「好,我就跟你赌三万!我赢了你给三万,输的话,我给你三万,可以吧!」
「你凭空出现就要我跟你赌一天的营业额?可以!但是你输的话,不止是三万块,我要你付这个月所有的材料支出。」
「好,你要加码,可以!那同样的,我也要加码,不过我加码的条件还没想到,等赌完再说。」
「哼!反正你没机会说了!」
「喂!」
看见两人突然达成赌注协议,林钰欣快步走到陈杰旁边。
「你干嘛?你前几天不是才跟我妈说你身上只有四千块没办法马上缴房租,你现在跟人家打赌,如果输的话怎麽办?」
「所以,我必须赢,放心,房租我一定会缴出来的。」
陈杰向前走了一步,看着前方的曹倪德,接着继续说下去。
「我质疑你的肉,那麽我们就来赌看看我有没有办法认出你冷冻柜中所有的肉品。」
「所有的肉?呿!年轻人,我看你这钱是输定了,进来吧!」
陈杰跟着曹倪德的脚步来到了厨房中,曹倪德同时把所有厨房的员工都赶了出去,接着打开了冷冻库,将所有肉品一条一条的拿出来。
「喂!发生什麽事情啊?」
站在林钰欣身旁的同事问着。
「简单来说,就是他说店长的肉品都是标榜不实名称拿去卖给客人所以跟店长打赌可以认出我们店里头的所有肉品。」
「真的假的啊!」
厨房外的几人议论纷纷,而却只有林钰欣默默不说话,仔细的看着。
「来吧!我把全部的肉类都拿出来了,我就看那麽多肉品你要怎麽认出来,说大话?哼!」
「呿!都是基本的肉类,也是常见的等级,首先是这三条。」
陈杰首先拿起了圆筒状的三条肉。
「这三条,最白的这条,是猪腿肉的组合肉,最红的这条,是牛肩胛的组合肉,最粗的这条,是羊的组合肉,我没说错吧?」
「你...」
曹倪德眉头深锁,赌局的开场,陈杰轻而易举的占了上风。
「接下来,是这两条,这条比较粗的长条皮肤色肉块,是梅花猪,另外这条,比较小块的淡皮肤色,油花跟肉呈现非常纤细的水平纹路肉块,是松阪猪,对吧!」
放下了手上的肉,陈杰再拿起了一旁的肉说道。
「这一条工整的类似椭圆柱肉块,是樱桃鸭,另外这颗背部有被绳子压出格子状纹路,是小羔羊吧!」
「是又怎样...这些都是比较好认的肉,一...一般人也可以认出来,剩下的牛肉就认不出来了吧!」
「牛肉认不出来?放心。」
陈杰一次把所有的深红色肉块都拿到自己的前方。
「这一块侧切面是长条型油花跟红肉平行数条的肉,是五花肉,大部分大家都会把它做成培根牛,并不是你店长推荐上面的低脂牛肉,低脂牛肉是这一块,板腱,油花几乎全部分布在同一面,所以切片下来後,会有一条白色的油花在肉片的一侧,肉片中间会有一条透明的筋,当然,这也不是你店长推荐上的霜降牛肉,霜降是这块最大块的,别名背肩,这一块油花以散状呈现在切面的这块就是霜降,至於剩下的这块,切面的油花是一条略宽的油花在正中间,红肉在油花的两侧,是肩小排,到此,你们所有的肉品都被我认出来了,我想,我应该是没有认错的吧!」
陈杰一口气将所有牛肉都以油花分布的方式讲出名称,让厨房外围观的员工们看的瞠目结舌。
「天啊!」
林钰欣看见了陈杰对曹倪德的一番洗礼後,脸上露出了微微的笑容。
「痾...我不得不说,年轻人你真的是满厉害的,但是!你少说了一样。」
「蛤?」
对於曹倪德提出的反驳,员工们各个都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你输了,三万块,外加这个月所有的材料支出,拿来!」
「喂!你不要太过分喔!」
听到曹倪德开口要钱,林钰欣再次走到了陈杰的面前。
「你不要太过份了,他刚刚明明就说出了全部肉类的名字,你说他少说一样,但是所有的肉类都被说出名字过了,你输不起也要有个限度吧!况且,这些肉很多我们都还没有卖过,是你自己进货之後囤积着的,连我们这些员工都不知道那些肉是什麽名字,他可以说的出来,已经够厉害了。」
「林钰欣,注意一下你的说话态度,你现在是在跟你的上司说话喔!话说我刚刚看到你在跟这个年轻人讲悄悄话,怎麽样?你们认识是不是?还是说他是你男朋友所以你现在才护着他?」
「喂!你话不要乱...」
「欸!」
陈杰在林钰欣背後,拍了拍林钰欣的肩膀,林钰欣也随即回头看着他,两人对到眼神的瞬间,林钰欣看见的陈杰,眼睛中没有任何的慌张,反倒是异常的沉稳,从容不迫。
「我先说,我跟林小姐是认识没错,但是我不是她的男朋友,为了她的清白我还是应该陈清一下,至於你因为我少说一样肉品名称就觉得我赌输了...这我就要好好的讨论一下了。」
陈杰向四周看着,接着找到了放餐具的地方,拿起了一只筷子,在刚刚他称之为霜降牛肉的切面上画出了一条微微的线。
「这样,你还觉得我输了吗?」
一瞬间,曹倪德脸上的笑容随即垮了下来。
「我...年轻人!你不错!有料!三万块是吧!没问题!」
曹倪德离开厨房走去柜台,在柜台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叠千元钞票,数了数之後,回到厨房,给出了输掉的赌注。
「这里是三万块,你自己点一下。」
「好。」
陈杰拿过钱之後开始算着,一张,两张,三张...一直到第十张时,他将十张千元钞递给了林钰欣,林钰欣虽然顺手接过,但是却一脸疑惑的看着陈杰,但陈杰却没有搭理她,只是继续数着钱,最後确定了钱刚好是三万块後,便将钱收到口袋中。
「谢谢,钱没少。」
「没少,没少那你可以走了吧!看什麽!都不用工作啊!」
曹倪德大声一吼,几位员工一轰而散,各自回到岗位上工作。
「对了,还有我刚刚说的加码赌注,我现在想到了。」
「说吧!说完快滚!」
陈杰走到曹倪德旁边,在他的耳朵旁说出了加码的赌注,说完後,曹倪德一脸惊讶,并且跟陈杰讲了几句话後,就离开了厨房,陈杰也随即走出刚刚的赌场,走出火锅店。
「欸!等一下。」
陈杰走出火锅店没多久,身後突然有句声音叫住了他。
「陈先生,你等一下。」
陈杰身後的人,是林钰欣。
「这一万块是什麽意思?」
「房租。」
「房租?」
「对啊!这个月的房租啊!你帮我拿给你妈妈,麻烦了。」
「但是一个月房租包水包电只要七千块吧?」
「其他三千,就当作是你赢来的。」
「我?」
「今天是因为你,我才赚到这三万块,这是给你的分成。」
「关我什麽事情?我...」
「好了!我钱给你了我就不收回了,你跑出来没关系吗?」
「我也不知道,我就想说来问清楚。」
「钱,你收好,记得给你妈妈,就这样。」
林钰欣想要再次推托这多出来的三千块,但陈杰张手就阻止了她,同时转身离开。
「陈先生,掰掰。」
陈杰听到之後,背对着林钰欣继续向前走,并且用右手举起,挥动了几下,以示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