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那夜星光燦爛 — Chapter3 繁星之距

说到夏天,人们或许会想到湛蓝的大海、沁凉的冰品、灿烂的烟花……

但对某些喜迎春天的人而言,所谓的夏天则是--

「夏天是恋爱的季节。」前阵子终於脱单的友人愉快地说道:「啊,明天下午要去哪里好呢,有好多想去的地方……」

刘卉佳:「……我记得明天下午我们似乎已经有约了?」

「啊,对齁。」友人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要不你和我们一起去吧!人多一点应该也挺有趣的。」

刘卉佳:「不必了……你们玩得开心点啊!」

刘卉佳本以为「见色忘友」只是个夸张的说法,殊不知她的挚友倒是将这句话发挥得淋漓尽致。

原先安排好行程的空堂下午,眼下就这麽突然空出来了,於是,她打算去社团教室坐坐。

到了教室才发现,有这想法的似乎并不只是她一个。

听到开门声,里头那人似乎有些急切地望了过来,但在看清来者後,他随即又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你最近好像挺闲的啊!老是往这里跑。」严守衡说,彷佛这屋子的主人似的。

「你不也是吗?怎麽最近老是能在这里见到你……我都要怀疑你是要故意和我偶遇了。」

她本以为这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会被严守衡轻描淡写地带过,殊不知,他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但刘卉佳还来不及听清他想说些什麽,便又有人进来了。

见到教室里的两个人,游若行稍微愣了一会,「这麽巧,你们俩都在啊!」

「学长!」

对刘卉佳来说,个性温和的游若行,就是个心灵绿洲一般的存在。

她忍不住和他聊起了自己最近遭朋友冷落的事情。

「总之,便是有了情人就忘了朋友了。」最後,她下了如此结论。

「我想她也就是因为太忙才不小心疏忽了。」游若行缓颊,「或许你也可以像她所说的,找个机会看看她的男朋友是个怎麽样的人?」

「不必了,人家小俩口约会,我去凑什麽热闹啊?」刘卉佳叹道:「我还是有眼力见点,不要碍事,给他们腾出一点空间吧!」

对此,游若行并没有多做表示。

「不过夏天确实有许多可去的地方。」话锋一转,他又道:「夏天是最适合观星的季节了。」

「在没有光害的地方,不需要工具的辅助,肉眼便能清楚看到银河。」

银河,顾名思义,便是由万千星辰化作的银亮清河,於九天之际流淌。

河的两岸,驻足着一对被分隔万千年的爱侣--牛郎与织女。

「牛郎星与织女星分属於天鹰座与天琴座,这两者都是夏季夜空中着名的星座……」游若行开始娓娓道来。

刘卉佳特别喜欢听他说这些星座的故事。

在他生动的解说之下,漫天的夜幕彷佛成了一册内容丰富的绘本,每一帧画面都有着它精彩的注解。

严守衡也听得挺专注的。

只是他的观点,永远都较一般人独到清奇。

「所谓的星座,大概就是将那些分散於三维空间中的座标,投影在同一个平面上吧!」他突然发表起他的看法:「若换一个角度来看,它们或许根本就不会凑在一块,星体之间的距离,也不像是表面上所看到那样的。」

刘卉佳:「……你怎麽老是在想这些复杂的问题啊!单纯就欣赏的角度来看不好吗?」

严守衡回以她一个「你不懂」的表情。

「我倒是觉得守衡的这个想法挺有意思的。」游若行说:「原本相差十万八千里的星辰,因着某个特殊的角度场合,而被连结在了一块……这不是更显其中的难得吗?」

对此,刘卉佳是深以为然。

他们这三人,就好比分散於不同座标的三颗星辰,有着不一样的个性,与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在一般情况下,他们压根就不可能凑在一块。

但观星这项共同的兴趣,就像是古人凭藉着想像力划出了漫天星座一般,将他们这三颗截然不同的星辰牵引在了一起。

「我啊,真的是很庆幸当初有创立这个社团,如此一来,才有这个机会能结识你们。」游若行突然有些感性地说道。

他明年就要升上四年级了,在那之後,一同参与社团活动的时间将会越来越少。

刘卉佳:「学长你突然这麽说,感觉好感伤啊……」

严守衡仍旧是没有发表意见。但此刻,他明明没在作题,手上却拿了支笔,还转个不停。

火星冲、月蚀、流星雨……时间在流逝,繁星在流转,随着一次次的社课活动,三人的交情也越发熟稔。

但天下无不散宴席,现在这样的日子,总有一天会过去的。

「现在说这些都还言之过早了。」话锋一转,游若行又道:「接下来的这段时间,还有好多晴朗的日子,我们也还有好多机会一起去观星呢。」

在这个夏天里,他们三人一同去了许多地方、一同观看着同一片星空。

对刘卉佳而言,她人生中最深刻动人的回忆,或许就凝聚在这点点星光里了……

身旁的友人们,纷纷对他们这样的情况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这麽长的时间过去了,无论是亲切温柔的学长,还是有着些许怪癖的高冷学霸,刘卉佳始终没有和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人走在一块。

他们俩身边的女孩,似乎也只有刘卉佳一人。

时光飞逝,又过了几个天狼星高挂的凛夜、降下了几场炫目的流星雨,到了下一次牛郎与织女隔着清亮的银河遥遥相对时,已经迎来了分别的季节了。

游若行毕业的那一日,刘卉佳曾经和他单独见过面。

一想到从今以後便要与这位温柔亲厚的学长分道扬镳,她便感到了阵阵感伤。

「卉佳,这三年来,真是谢谢你了,」游若行说:「和你一起看星星的日子,真的很开心。」

「我才是,真的、真的……很开心。」刘卉佳突然想起了社团博览会时,初见的那一日。

与当时一样,此刻的她,仍旧是不知该如何言语,但这样的无法言语,此时彼刻,却是缘於完全不同的原因。

或许是看出了刘卉佳心中所想,游若行有些感慨地笑了笑。

「……卉佳,事实上,有一件事情,我一直很想要告诉你。」半晌,他说道,语气中带有明显的犹豫。

「咦?」抬起头,刘卉佳望见了青年眼中的专注。

其此刻的表情,似乎就一如述说着漫天星辰背後的故事时,那样热切、那样明亮。

意识到接下来听到的事情将非常重要,刘卉佳开始感到有些紧张。

「其实我……」视线往她身後的方向望去,游若行愣了愣,「……算了,没什麽,我毕业以後,你和守衡在学校可要好好加油啊!」

拍拍刘卉佳的肩膀,他笑道。

那离别之前的一度欲言又止,与三年前他们在校舍顶楼一起观看的那颗天狼星一样,成为往後的几年里,一直深刻在刘卉佳脑海里的画面。

……如果那时候有进一步上前询问,究竟会听到什麽样的答案呢?虽然也不是没有这麽设想过,但也只是在记忆里添上了一抹淡淡的遗憾而已。

但此时的她,自然是想不到这麽多的。

如同戏剧里安排好的场景,此时的她一回头,便见到了严守衡。

打扮得较往常还要光鲜体面许多的他,不知已经在长廊边站了多久了。一如往常般的,只要不开口说话,沉默且低调的他就能够将存在感降到最低。

「严守衡,你是什麽时候来的?」刘卉佳有些惊讶地走上前去,「你不去和若行学长打声招呼吗?」

严守衡低垂着眼眸,状似不经意地整了整颈间的领带,「不必了……典礼之前,已经见过了。」

轻风吹过,不远处礼堂的喧闹声,遥远得彷佛存在於另外一个空间。

刘卉佳不是没和严守衡独处过,也知道沉稳内向如他,若是不谈到自个儿擅场的数学,几乎便是这副静默淡然的模样,并不是刻意不搭理人。

不过眼下的气氛,似乎和以往有着些许不同。

……是因为受到若行学长方才离别时的温情脉脉影响吗?刘卉佳总觉得,此时的严守衡,在平稳的沉默中,还多了点不易察觉的浮动。

「严守衡,刚才若行学长说,要我们以後在学校要好好加油。」她率意地笑道:「再过一年就轮到我们啦!一起努力加把劲吧!」

闻言,严守衡的脸上有了片刻的怔愣。

「……我知道,其实他真正想说的并不是这些。」良久、良久,只听他这麽缓缓地说着。

那麽,他真正想说的是什麽呢?——刘卉佳几乎是反射性地问道。

「他想说的话,与我曾经想对你说的……约莫是一样的。」严守衡的回答,是一如其题册解答那样的艰涩难懂,「选择不说的原因,大概也与我差不多。」

大概是看出了刘卉佳的满脸问号,他很贴心地又补充了一句……

因为三个点才能构成一个面啊!扣掉任何一点,便无法成面了——最後,他留下这样一个很严守衡式的,涉及基础几何学定理的回答。

这个简单的三点成面理论,却让刘卉佳花了好一段时间去试着消化。

时至今日,她仍不时会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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