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拖到现在才回来,你们俩该不会顺便跑去幽会了吧?」
「……」「……」
一赶到会场,劈头就被准备室前的肥仔骂了一句。
由於他的话从某种角度看算是一语中的,我和公主瞬时撇开头,藏起微微发热的脸。
「算了算了,既然赶上就不要再骂了。」班长从旁打了圆场。「热舞社快表演完了喔,接着是他们的最後压轴。」
「喔──」
我转头瞄向舞台,灯光暗下,配乐刚好在这时回归沉寂。
总有种最後大魔王出场的感觉,我屏息以待。
无声的几秒过去,魔头身边的四大天王(刚随便取的名字)在这时鱼贯出场。痞子、秘书跟刚才那个帮我们顾扑满的路人A,看来都是些熟面孔呢。
「喂喂!四天王不是还少了一个吗?」北七在我身旁问道。
「别急好吗?第四天王肯定是和魔王一起出场的。」
再说就算没这个人好了,是谁说四天王就一定得是四个人的?
先行走出的三人站至定位,灯光渐渐亮起,而魔王──以及刚瞎猜的四天王最後一人,分别自舞台两侧步出。
是社长本人,以及不久前耍了我两次的长公主。
「还说只是来看看,结果竟然给我出场表演……」
看到长公主现身校庆时,就在怀疑她不只来看看这麽单纯──结果还真的是这样。
这个女人……到底是要整我几次才甘愿啊?
而她在台上看到我们时,还微笑向我们致意。
「……她这是在对我们开嘲讽吗?」我问向最了解她的公主。
「我想……她应该没有那个意思啦。大概?」
算了。
总之,魔王进场後音乐重新响起。敌手的压轴表演就此开始。
我转过头交代肥仔。
「喂!我之前说的东西,你有在准备室里找到吗?」
「有啊。两套都好好地放在里面。」
「很好,等等直接启动B计画。」
「……你确定?我们没申请那东西的使用权喔。」
「管他的,了不起就连隧道的事一起被教训一下,你会在意这些?」
「说的也是吼。那我摸进去调整一下设备。」
於是肥仔先行离开。
虽然很想看一下对方的表演,但我怕会打击自己信心,所以刻意撇开头不看。
诡异的转身,避免看到台上的同时,走向独自靠在墙边的腐女。
「之前说的B计画……你应该OK吧?」
她双手环胸看着我。「可以啊,有什麽不行的?」
「水啦!等等麻烦了。」我说道。「抱歉还让你准备可能用不到的项目。」
「我没差啊。反正只是重新练习一下而已,没什麽困难的。」她说道「这种程度的表演我早经历不少了。」
她看着台上,像想起往事的样子,但目光随即回到我身上。
「倒是你,只练半年不到就得在这麽多人面前表现,先担心自己上台时会不会吓到尿裤子吧?」
「……」高中女生说尿裤子这个词合适吗?
「不用担心啦,虽然只有我一个的话是可能那样没错。」这我不否认。
虽然不断对自己说过──人只能靠自己来成就自己。但我至今仍达不到这项对自己作的要求。
这不是说我言行矛盾什麽的,只是说那的确不是现在的我能做到的理想。
是我还没能达成的,唯一绝对正确的标准。
「但现在的话……我想我还是得稍微依靠他人。虽不至於像我讨厌的那种状况,沉浸在依赖的关系里无法自拔,但多少还是得相互支持一下,大家一同前进。」
我感慨般说着,腐女却只是「喔?」了一声。
「是在说你和北七肥仔的基情吗?」双眼还微微发亮。
「才不是!别到现在才让我想起你绰号的由来好吗?」
「那麽──是在说你故意找对方挑衅我们的事?」
「……你知道了?」
「肥仔都跟我说了呢。」
「……」这件事是我自作主张,没和其他人说过,但那两人早猜出我做过什麽了。
「我不觉得有什麽大不了的,而班长虽然看起来没差,但我想你还是向她道个歉比较好,至於公主──」腐女看着她。「看来你已经跟她说好了哪。」
「……是这样没错。」
「那就去吧,表演前把该处理的事都处理好。还有──」她转过头看回台上。
「谢谢你们给我们这个机会。」
腐女没再理我,只是继续盯着表演。我也离开她身边,转过身寻找班长。
走过去,只看到北七正不停向她搭话。
「啊你不要在意那麽多喔,虽然靠北了点但他也是出於好意……你不要故意不理我啊?又不是我要他这麽做的,再说我事先也不知道他干了这种事……」
「那你叫他来找我啊。」
「啊我来了。」
「……」
「都是你啦!班长刚虽然一副很高兴你们回来的样子,但其实心里还很生气喔。我想替你说情她都不肯鸟我,一直鼓起脸颊嘟着嘴呜噗!」
北七腹部吃到班长一记肘击,随即痛苦地跪在地上。
「我才没有鼓起脸颊嘟着嘴!」
「没有就算了,也不用出手这麽狠吧……虽然北七有时的确是欠教训。」
「你还敢说?」她边说边补了一脚。「说到底还不是你起的头?」
「是这样没错。」
我走到她面前。「对於几个月前骗了你们的事,我真的非常抱歉!」
低下头,试着以日本黑道的陪罪法,九十度弯腰向她鞠躬。
「等、等一下!不要在这里做这个啦!」班长见我道歉,反而开始慌张起来。「赶快起来啦,旁边观众都开始注意这里了……」
「不行!大姐你不接受,我就一辈子不抬起头!」
「好啦好啦,我接受就是了……」
「谢谢大姐!」
於是我恢复立正。
「真的是……有人因此怀疑起我家背景的话要怎麽办啊……」班长喃喃碎念完後,看着我。
「我本来就没有在生气──真要说的话就只有一点点,一点点而已喔。」她辩解。「但这北七一直替你解释个不停,我是受不了才这麽说的。」
「但你知道时明明就气到不行……」
班长做势再踢,他这次很识相地滚开了。
「你看,就像这样。」
「……那我支持你再多踢几脚。」我决定放弃北七。「不管他了,摊位那收得差不多了吗?」
「嗯。都收好了。地上这白痴一直抢着要保管营收。我就把钱通通交给腐女了。」
「很好。」没把钱给他肯定是明智的选择。
「剩下就不用担心了喔。我们一定能把最後的表演搞定的。」
她微微点头。「嗯……对,肯定是这样。」
虽然这麽说着,但脸上却完全不是有自信的样子。
正当我在想该用什麽方法鼓励她时,北七突然间滚回来(物理层面的),对她说道。
「毕竟我们都练习这麽久了嘛!」同时朝我们比了个赞的手势。
「对。就和北七说的一样──虽然他大多时候都不值得信赖。但你这次就抛开顾虑,放心相信他一次如何?」
我和北七同样比出赞看着她。这次,她终於甩开那股挥之不去的担忧。
「好啦,既然主角都挂保证了,我相信这一切都会有理想结果的。」於是她露出笑容。
但马上又朝大意靠近的北七补了一脚。
「你是变态吗!我现在穿着裙子欸!你靠那麽近是想藉机偷窥是不是──」
於是,抛下还在吵架的小俩口(?),我回到公主身边。她和腐女一样,正专注盯着台上表演。
「差不多该准备了喔。」
我对她说道,但她没有转头。
「不愧是高中圈里的知名社团呢,舞蹈编排非常细致。」
「肯定的啊,不然哪有本钱在我们面前秋条。」
「本身舞技也很好喔,上台支援的姐姐也是,和社长两人就像有天生的默契一样。」
「……你是在担心吗?」
这时,她才转头看着我。「担心?不会喔,我只是在确认等等要跨过多高的障碍而已。」
「这样喔。那障碍困不困难?」
「非常困难喔,社长本人就不说了,姊姊她也是以前就学过舞,而旁边那几个社员肯定也累积了不少努力──至少不是练习半年不到的我们能构到的程度。」
「那也是在他们抛开一切,专注在表演的前提下。」
「就知道你会这麽说。」她微笑。「但不管目的纯不纯正,也不能否定他们做过的努力吧?」
「……这样说是没错啦。」我撇开头。
「而且说到底,我们也不纯是为了表演才表演的吧?我们的努力不也是有些动机不纯?」
「这我不否认。」我勉强说着。「但至少不是和他们一样,只是为了受欢迎或想藉此『把个妹子』之类的。」
「说到底都是一样的喔。」
我看着她,她也看进我的两只眼睛。
「我们和他们一样,都是想证明自己,才会用各种形式、各种手段希望能让人看见而已。
「你如果不承认这点而看轻他们,等等可能会输得很惨喔。」
「……好啦。」我说道。「我就不否认这点就是了。」
放弃自己的偏见後,和她一起看着台上的表演。
的确,就如她所说,虽然还算不上是专业舞者的演出。但如果把这端出去,让不是亲友的一般人欣赏的话,也还是能让所有人眼睛一亮吧。
特别是领头的社长跟长公主,两人舞技的成熟远超高中生的程度,看起来就像多练了四年,能在外正式演出的大学社团等级──喂喂!那个地板动作是怎样?转那麽快手不会痛头不会晕的吗?
的确不是抱着随随便便的心态,就能做到这样的。
「只不过,你刚说错了一点。」
「我说错了什麽呢?」
「那就是我从没看轻过他们。倒不如说,我根本就把他们看得太重了。」我答道。「好啦,真的得开始做最後准备了。」
「……嗯!」她用力点头。
在转身走向准备室时,她走在身旁──「啊!还有一点。」
我因为想到了什麽而突然煞车,她跟着我停下。
「还有什麽啊?」
「就是你说他们的默契很好这点,我可一点都不这麽觉得。」我满怀自信告诉她。
「如果要比较这点──我敢保证,没有人会比我们之间的默契还要更好的。」
话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走进准备室里。
────终────点────线────
热舞社最後一支舞结束了。
观众席爆出雷一般的掌声与欢呼。整座礼堂像被户外用的大型放送头轰炸般,吵得跟鬼一样。
而社长──作为舞台上的主要表演者,夹在这阵快害耳膜破掉的噪音中,和身边的社员一同接受赞赏。
「不愧是社长喔!跳的超棒!」
听见有人这麽喊着,虽然没办法指认是哪个观众,但他仍朝着声音来向点头做出致意。
对方肯定有看到他的动作,可能会因此更赞赏他们,而这麽做,就有了提升热舞社名声的正向功能。
在欢呼中,他向旁挥挥手,招呼所有热舞社的社员一起上台。於是,众人整齐列队,一同沉浸在受到大家欢呼的喜悦当中。
「谢谢今天热舞社众人所带来的精采表演!」
主持人说完,他牵起身旁长公主与痞子的手,所有人也彼此牵起彼此,向所有来支持的观众深深鞠躬,送上最纯粹的敬意。
「谢谢你们特地过来支持。」
虽然观众们听不到,他仍向所有支持热舞社的人们说出心中的感谢。
社员依序下台,他将所有人带到一旁暂休,正准备去帮他们买点饮料时。
「啊社长!所有人这次都有自己带水喔,你就不用再帮大家服务了。」
「对啊社长,你负责的地方最多,表演的也是最重要的部分,这样忙了一天一定很累吧?你就好好休息,别再帮我们做什麽了。」
「这样啊……那就谢谢大家了。」
行为被众人合力阻止。没办法,他只好顺大家的意坐下来一起休息。
这时,他看见有观众朝他走来。是一名穿着外校制服的女生。
「请问有什麽事吗?」
那女生深吸口气,像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开口对他说道。
「请、请问……可以把我、我加进你的FB好友里吗?还有…还有可以的话,能……能不能让我在LINE上和你聊、聊天呢?」
女生鼓足勇气,终於说出了她的心意。
旁边社员一见社长被女生追求,立马开始鼓噪起来。他不得不摇摇手,要所有人稍微安静一点。
「这个……你有这心意我非常高兴,真的。但是对不起,我的LINE只会让家人和我社团的朋友们知道;FB的话,我也没办法让我不熟识的人,看到我的PO文和资讯。
试着委婉说出拒绝,女生的勇气扑了空,似乎就快要掉泪的样子。
见此,社长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不过,我们热舞社有粉丝专页,在LINE上也有和粉丝的交流群组。如果你不介意,我就帮你加进粉丝群里吧。」
女生听到这,马上破涕为笑。
「好、好的!我已经有在粉丝专页按赞了。但我不知道原来LINE上面也有……」
「没关系,你现在不就知道了吗?而且只要你在群里发言,我们都会回覆的喔。」
「真的吗!那我一定每天留言!让社长每天都回我讯息!」
社长微微一笑,接过手机把她加进群组後,礼貌交谈了几句,便挥手与她道别。
女生小跑步走远後,背後射来一堆无言的沉默视线。他又叹口气,决定无视这些目光。
只不过──「那个女生的目标只有你不是吗?把她加进群组的话,你会被她每天针对骚扰喔。」
长公主走过来,坐到他身旁。
「……没办法,总不能因为拒绝而影响到热舞社的名声。而且,她如果能在群里炒热气氛,那麽加她进来也是个很好的做法。」
「唉,你这个人真的是……你後面所有人都巴不得把你打醒了哪。」
「不会啦,他们只是在开玩笑而已。」
听到他这句话,长公主像是放弃了,只摆摆手表示无奈。
「把社团的看的比自己还重,你还真的跟某人彻彻底底相反呢。」
「……你在说谁?」
「没有说谁喔,我是说所有人都跟你不同呢。」
「是吗?」
其实社长明白,长公主刚才提到的「他」,指得其实是哪位仁兄。
一想到那人,社长心底不知为何,总有股隐隐难以发泄的怒火。而每次看到他,就会产生别人拿着镜子,狠狠拍在他脸上的感觉。
「话说回来,我妹妹那群人等等就要上场表演了呢。」
「……恩。」
也不知她是不是刻意提起,但社长仍以平时的简单语气回道。
「不担心他们等等真的不小心赢了你们吗?」
「不会的。」
「是吗?」
「恩。」
「真的是这样吗?」
「……」
原先心底的怒气被长公主激起,他暗自握着拳,咬紧牙关,试着不把情绪表露出来。
但这一切都逃不出长公主的目光。
「喔喔~难得又让你认真生气一次了呢。」
「……唉。」无奈之下,社长松开握紧的拳头。「你就一定得拿他们的事来刺激我吗?」
「没办法啊,谁叫我现在只想得出两种方法让你生气。」长公主耸耸肩,一样是不甚在意的样子。「讲社员八卦这招我懒的再试了,还是拿穷鬼的事来戳你比较好玩。」
「我们才刚表演完,累的跟什麽一样,你为什麽还有这个闲情逸致找我麻烦?」
「累?不会啊,我可一点都不觉得累。真要说的话,累的人应该只有你一个吧。」
「……」
「好啦,不说这个了。」她直接换了个话题。「等会他们上台之後,你是想看看,还是觉得看了也没用呢?」
「我会看的。」
毕竟他们是向热舞社提出挑战的对手。
作为社长,无论如何他都得去看一下对手的真正实力如何。
尽管一定会赢,也得知道自己究竟是赢了多少。如果差距太大就继续维持;如果差距比预计的还小──那他就得加倍督促自己,让自己能更好地协助社团营运、更好的改善练习,让社团能不被超越。这样才能继续维持和谐──继续维持他所习惯的关系而不动摇。
从思考中回到现实,宣告流程的负责人正拿着麦克风,准备宣布下个出场表演的社团。
当初,一听到他们这种跟自杀没啥两样的挑战,从不表露真实情绪的他差点因此笑出声来。
光看热舞社今天动员到的人数也知道,就算对方把爸爸妈妈、阿公阿嬷、家族亲戚甚至是邻居都通通找来好了,也顶多把前排观众席塞满,绝不可能凑到这种近乎满场的人数。
(但对方如果找外面的一般人进场呢?)
不可能的,没有人会特地来看这种学生程度的表演。
就算是热舞社自己,表演时也都是靠着交情,藉人情压力才让其他人肯到场支持。就以社长自己来讲,也不会只因为某某学校的社团要表演,就来到现场欣赏──对热舞社有益的话则是另当别论。
吸引外人是专业才做得到的事,连业余都构不上的高中社团,绝没有这种招睐观众的能力。
所以说,这绝对是不可能成功的挑战。
而观众这时也如他所料,纷纷开始起身离去,他们只是来支持热舞社的,都没有一点想欣赏表演的念头──
「咚!」
然而,一声鼓响,在扩音器的支持下盖过了离去人潮的喧哗,所有人因吓到而停下脚步。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传统大鼓的声音持续响起,人们纷纷转身看向舞台,想知道敲大鼓还开扩音是在搞什麽名堂。但只见主持人愣在台上,一副「我也不知道发生什麽事。」的样子。
而在他背後,有个人正一面敲着大鼓,一面被推车推出场,看起来就像是宫庙游行时,拖拉库载着大鼓一路前进的样子。
「……这是在做什麽?」
不是说要用跳舞和我们对决吗?但他们现在这样,搞得就像等等要开始跳八家将一样。
不过,他们辜负了大家的期待,大鼓只是一路敲着,一路被推到另一边布幕後头。社长这时才认出,那个不停打鼓,冲击大家耳膜的人是那个不停在耍宝的北七。
随着鼓回到幕後,最後一声「梆!」敲向鼓边一击结束了这阵演奏。
整座礼堂突然安静下来,众人为这意外的沉默而傻傻站着,虽然有些人开始窃窃私语,但不再有马上离去的打算。
主持人趁此时机,准备宣布接下来的表演项目,但嘴一张开,马上被另一阵「咚哒──咚咚哒咚」流畅敲击给打断。
「这次是爵士鼓吗?」长公主在旁说道。
就像她猜的,这阵富有节奏变化的敲击,正是爵士鼓打出来的。而负责敲击的乐手,也和刚刚一样在大型推车的簇拥下,慢慢滑至台前。
「喂喂你看!」「是女生ㄟ!长得还不错看说。」「而且还穿着女校制服,从这看看不看的到裙底啊?」
观众席男性的注意力全被乐手吸走,但那人完全不理会现场观众,只专注在自己的节奏上。
独奏不断在各项鼓具间转换,过门的打法也充满各式变化。很明显,台上女鼓手鼓技早已饱经锤练,
(但是……他们不是电影欣赏社吗?)
为什麽会有社员,有着这种超越高中生程度的技术呢?这让社长感到不解。
到了这种等级,明明能在其他音乐社团里受到拥戴,为什麽会自愿待在这种小社团里呢。
正当他想着这种事时,扩音器里突然──不对,其实早有一阵贝斯声隐隐藏在鼓声後头,随後又冒出一连串吉他旋律。
从舞台另一侧,穷鬼背着吉他出场,眼睛盯着所有原要离去的观众。
和一直以来的穷酸样不同,这次他经过某人的精心打扮,气场有了180度的惊人逆转。而之前总是睡塌了、缺乏整理的头发也是完全不同。
右边依稀传来某些女生的惊叹,都是在问台上那个很帅的男生到底是谁?
社长一样也吓了一跳,但那是由於反差实在太大,而不是因为那人现在散发出不同气场的关系。
……总有种自己太过低估风险的感觉。
他不是没提防穷鬼──从期初对手提出挑战以来,他一直在防备对方会不会偷偷进行什麽奇怪计谋,就像那时教室的恶作剧一样
但完全想不到,他们这次真的只想堂堂正正地和热舞社对决。
社长看着他,禁不住觉得有些羞愧。早知对方根本不会做些什麽。他之前就不该为了事先反制,而不阻止长公主跑去对方那干扰。
但後悔也来不及了。
至少,他们现在还是好好地站到了台上,弹着吉他,准备和他们──
不对。
仔细看着穷鬼,他才发现一件莫名其妙的事实。
「……他根本没在弹那把吉他吧?」
是的,穷鬼的弹奏从来没和扩音器的声音对上过,真的只是在乱弹一通而已。
他大概也察觉观众开始察觉这件事,索性停下他弹准空气吉他的行为,拿起藏在身後的麦克风。
「呃……各位准备闪人的观众们,你们好啊。」
对於他的招呼,大多数人都不知如何反应,但有些女生已经开始起哄,「你好啊!」「你很好喔!」的跟着回应。
「接下来轮到我们表演,我知道大家都很忙,今天是特地来支援朋友的表演。但如果可以的话,还希望各位能再坐一下,把今年校庆的最後一场演出看完。
「我们是第一次像这样站在台前,也是第一次尝试这种表演,内容可能非常生涩、不像是前面的表演,但我想──应该还是有值得让人一看的价值吧。要把这当成是种搞笑表演来看也行。
「啊如果,坚持要离开的话我们不会强留各位,但很抱歉,为了不吵到外面的人,礼堂的出口我们只留了其中一边的小门,要走的人麻烦稍微挤一下,安静排一条长长的队伍离开,感谢各位。」
最後,他鞠躬向观众致意。
「……」
这到底是什麽跟什麽?
就算造型跟气场变了,但他的行为还是和之前一模一样,总是让人出乎意料。
这时,社长看了长公主一眼,本想问她有关对方的事,却发现她正专注盯着舞台另一边,盯着那个说是她妹妹的女生。
「……就是要这样才对喔。」
长公主喃喃自语。社长不知道她与那女生之间的事,虽然有点好奇,但他还是决定不问。
只要顾好社团的事就好了
於是他转回头,重新盯着台上,准备见证两边之间最後一场对决。
(──来吧。就让我见识一下,你们这段时间以来跟傻子一样的努力,最後会有什麽结果?)
台上的穷鬼抬起头,以手势示意主持人继续她仍未开始的宣读。
「呃…咳嗯、那麽接下来──」
────舞───台───线────
「接下来──是本届校庆最後一场成果发表,表演的项目为街舞,欢迎电影欣赏社的同学们──」
终於来了。
这是我第一次在人群面前表演,也是我第一次能和他一起,为了一样的目标一起合作、一起努力。
一想到这,就高兴地忍不住眼眶泛泪,但同时又觉得有些害羞,有些不想让其他人看到自己的脸。
真的是……这一切都是他──应该说是他们吧。总之是他们一手造成的。
他们真的是非常过分。
先是莫名其妙寄来联络的邀请,然後又莫名其妙的和他们相聚──莫名其妙地和他重逢。
重逢之後,原以为他们单纯是想找个女校联谊,结果却把我们牵扯进和别人的比赛当中。提出根本就是天马行空的企划,开始练习时也是没有规划的乱练一气,甚至还去找姊姊嘲笑我们,逼我们不得不为这个表演而竭尽心力。
这所有一切,都是我面前这个人──都是穷鬼他,还有肥仔跟北七害的。
要是没有他们,我和班长和腐女大概就和一般女生一样,每天放学时一边聊天一边走到车站,心血来潮时一起到咖啡厅吃些甜点,社团课时找部好看的爱情电影一起欣赏──就能够做这些轻松愉快的事了。不需要每天练习,不需要让自己每次回到家都只想泡澡泡上一小时,消除累积的疲劳了。
「都是你们害的喔。」
然而,尽管嘴里这麽骂着,但心底却在感谢他们所带来的一切,害我骂完以後,忍不住露出微笑。
听说在他们喜欢的动漫里,有个有名的词叫做傲娇。我想我现在就符合那个词所形容的个性吧。
真的是……
这一切就像是梦想成真一样。
我看着前方那人,那人在主持宣布完以後,还傻在原地迟迟没有动作,眼神不断在飘来飘去。
……可以不要表演时才开始怯场吗?
虽然他至今都在说些人只能靠自己努力之类的傻话,但到了真的得靠自己时,他又会和现在一样落漆,完全就是说得到做不到的典型。
唉……没办法。
这次换我来推他一把吧。
取下背在身上的贝斯,交给支援的工作人员,他注意到我的动作,也急忙把吉他取下交还後台。
我走向舞台中央,同时以手势要他过来。相隔半步时,右手向上半举,示意他像绅士一样牵起我的手。
「到底为什麽要穿着跟杰克一样的衣服跳街舞呢?」在他开口抱怨前,我抢先一步说到。
「还不都是为了配合主题……再说你不看看你自己,哪有人在穿长裙跳这个的啊?」
「说的也是哪──」
说到一半,趁他不注意时手抓住他後拉,将他进一步拉近身旁,双手紧紧抱住。
嘴唇近在他耳旁。
「我喜欢你。」
虽然这声音肯定只有他听到,但不知为何,观众席掀起一阵欢呼。
又不是要说给你们听的。
而他──他没立刻说出回答,但和我一样,他用他的手将我抱住。
「……你可以别在这时趁乱告白吗?」
「这都是为了你喔。」我说道。「这样一来,你就只能想着我的事,不会在那胡思乱想了不是吗?」
「……好吧,」我知道他正打从心底苦笑。「你说的没错。」
他放开我,我也放开他。
我拍拍他的胸口。
「那麽──现在能开始表演了吗?」
「当然可以啦,我的公主。」
他再次牵起我的手,与他一起转向观众席。
终於到这一刻了。
这样一来──
在最後,该是让所有人看看,看到你的努力、价值与尊严的时候了。
我拈起裙摆,和他一同鞠躬,向所有观众做最後致意。
於是。
属於我们的成果发表会开始了。
────终───点───线────
「啊──累死人啦,明明才十五分钟左右,感觉却比打游戏一整天还累耶。」
「废话,你不知道紧张会让人消耗的比平常还快吗?刚看见人这麽多,我吓都吓死了。」
「难怪。不小心碰到你时我手上都是汗,还以为是肥宅天生的臭汗。结果只是紧张冒出来的冷汗,害我白兴奋了一场。」
「你们大家!表演结束了不是应该互相赞美吗?为什麽还要和平时一样互相挖苦呢?」
说的没错。
虽然是说的没错,但你没看到在场所有人都因为预想之上的疲劳,累的只能趴在墙边休息吗?
「还敢说啊班长。不知道刚才是谁下台时蹦蹦跳跳的,结果害自己摔了一跤吼?」
「北七你──!」
班长本来和平常一样,准备要靠近揍他一顿,但一起身又像是软脚般坐回原地。
接着背向我们,突然间低头抱膝哭了起来。
「……」原本准备好挨打的北七一脸错愕。
全部人都瞪着他,他只好默默移动身子,过去安抚哭得正厉害的班长。
「也是呢,第一次上场表演成功,无论是谁都会高兴到想哭的。」
腐女对於面前的小剧场做出评论。
「……你确定?这不是因为北七刺激他才哭出来的吗?」而肥仔加以吐槽。
看着他们互动的情景,虽然已经累到全身没法动弹,但还是禁不住挤出一丝微笑。
居然成功了啊──
原本我还以为,在表演时肯定会出现一两个──不对,是肯定会出现许多失误。没想到直到终场,大家都毫无瑕疵的跳出了自己的舞步。
──如果扣掉北七说的滑倒不算的话。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加以吐出,然後再深深吸气。
重复这动作,藉此享受表演结束的余韵。这时,一阵微凉的触感贴上颈侧。
「运动饮料喔,我从你们学校合作社买来的。」
「啊、喔……谢啦。」
还在想她不知又跑去哪了,结果这次只是去买饮料而已。
接过瓶身後,她像小蜜蜂一样走去将饮料发给大家。
回来坐到我身旁,没多说什麽,只是靠着墙缓缓餟饮手中饮料。
我用眼角余光看着她。
而这时,前方走来我最讨厌的几名温拿。
社长、痞子跟那个秘书带着他们的记分员停在面前。
「……好吧,结果呢?我刚看最後还在的观众只剩一半左右,这样的话应该是我们输了吧?」
尽管不想承认,但事实确是如此。
虽然开场前用了一堆有的没有的花招吸引观众注意。但开始表演後,仍有许多人不肯赏脸,照旧从只剩下半边的出口离去。
没办法啊,先天累积的差距就这麽大,就算用了各种手段和方法也一样难以弥补。
实力是这样、朋友数量的差距也是这样。
所以说──这里就乾脆点,老实承认自己的败北,然後用我所想到,最能表达歉意的话语向他们谢罪。就说自己不该不自量力,妄想在他们擅长的项目上跟他们竞争好了。
反正输了的事已经怎样都好。
当看到各自的努力有所成果时,输赢便不是我最在意的事了。
只要所有人能继续像现在这样,设定目标然後持续努力,能做到这种老生常谈的废话就已经值得一切──「不对。」
「……啥?」
社长打断我的思绪,继续说道:「算上那条隧道的赞助人数,还有你们摊位的消费人次的话──你们比我们还多了一人。」
「……什麽?」「你说啥?!」「说清楚一点?!」
肥仔跟北七冲过来,和我一起围在他面前。
「我不想承认,但负责计分的社员都说他们没有算错。所以说,如果你们的计算是对的话……这次你们赢了。」
「……」「……」「……」
我看看肥仔,肥仔看看北七,北七再看看我。
然後,三人不约而同,用力以全身的力量拍向对方手掌。
「「「赢啦──────!!!」」」
接下来一分钟的事,我完完全全想不起来。
但根据後来腐女描述,有三个疯学生跟真的疯了没两样。不只原地乱叫乱跳,还不断在互相击掌。接着又跑到礼堂门前下跪,边哭边对着建筑物大声吼出心中的感谢。
──好吧。
看来我还是最在意输赢了。真是拿自己没办法呢~~~~~~
一回过神,我们正一脸冷静地站在原地──嗯奇怪?
我们这时不是该大肆欢呼,叫一下跳一下庆祝的吗?
只见热舞社众人沉默地盯着我们,脸上表情就像是义大利人吃到夏威夷披萨一样。
「所以……算了,痞子你先叫所有人过来。」
於是,痞子转身看着体育器材室方向,并朝那大声吼道。
「不要再躲了!你们他妈通通给我滚出来!」
热舞社社员一个接一个从仓库走出,脸上一样挂着义大利人的表情,尴尬地在社长身後排排站好。
全部人都低着头,不敢看向我们三个。
「我们所有社员都在这,你们有什麽要求就说吧。」社长说道。
「什麽什麽要求……啊。」
这麽说起来,当初约定输赢时,我们只说好要比什麽,却忘记谈输赢的赌注和代价。
我们三人互看一眼,然後看向後头,仍坐在墙边的三位女士,她们同样互看了一眼。公主先是对我们摇头,再来又点点头。
这什麽意思……啊懂了懂了。
於是我转回头。
「关於胜负的要求嘛──我们本来是想学一下半X直树,要你们全部人下跪谢罪的。但我们这几位女生心地太好,还特别帮你们求情,所以这次就算了吧。」
听到不用在大庭广众前道歉,这些温拿纷纷松了口气。
「不过,就这样空手而回也不是我们的作风喔。」北七接着说到。
抱歉哪,现在还不能让你们放心喔。
「……那你们有什麽其他要求?」社长问道。
「你也知道,这种东西就像是在打官司一样。既然最後是我们赢了,那你们不是就有那个责任,赔偿我们因为热舞社所造成的损失和裁判费用吗~」
「所以说罗,你们晚上本来是要开庆功宴的吧?是不是会留点抠抠,准备花在庆祝上呢?反正你们等等大概没那个心情庆祝了,倒不如~」
「不如就把抠抠交给我们,我们来帮你们庆祝吧!反正大家都知道,穷鬼没赞助的话,根本吃不起百元以上的餐厅,你们就当作是花钱救济穷人如何?」
於是。
作为赛局获胜的奖励,我们的庆功宴就这麽定下来了。
───领───奖────线───
「「「「「「乾杯──」」」」」」
夜晚时分,我举起手上香槟(其实只是汽水,但我擅自把它想成香槟),和大家互碰後大口将它喝乾。
享受着(伪)气泡酒滑过喉咙的余韵,我转头环视周遭。
四周除了都是大叔、大嫂及失意的上班族外,聊天的声音与此起彼落的劝酒声不断传来。
「……我刚不是说,要你找个最最最高级的餐厅吗?那为什麽,我们现在会坐在热炒店里,喝着连啤酒都算不上的气泡饮料呢?」
我质问北七。
「这麽短的时间,你叫我上哪找能马上接待的高级餐厅啊?那都是要事先订位的喔。」
「啊算了算了,这间热炒店也不是说不好。不如说,如果挑那种每道菜只有一点点量的精致餐厅的话,我根本就没办法吃饱……」
「但你们没看到,有三个人正不知所措地坐在这里吗?」
顺着我的话,北七和肥仔看向女校三个女生。她们似乎都是第一次走进这种场所,对於其他桌子上摆的大量酒瓶,以及外头抽菸聊天的人明显不能适应。
「啊我没关系喔。」然而,班长说道。「反正我家办桌时,状况都像现在这样……」
……不对喔,黑道办的流水席绝不会只有这种程度而已。
只是说到这点──「话说回来,虽然我们自己把摆设收拾好了,但你确定能把隧道本体交给你家的人去收吗?」
「没问题喔。反正那些人太闲也只会打架闹事,给他们一点工作,才不会有心思去做些有的没有的。」
「……好吧。」
我只好祈祷自己往後,在路上不会突然被拖去打。
只是,光靠我们确实没法收拾。但这样一来,就变成又多依赖他人一次了。
到了最後,我果然还没办法只靠自己完成所有事。
虽然赢是赢了,但不是以我理想的那种形式。往後还是得继续警惕自己,才能达到完全不依赖他人的一天。
「──收拾的事就之後再说吧?既然现在在庆功,那我们不是该抛开一切,好好享受一下吗?」
尽管不时以厌恶的眼神瞪着隔壁太过吵闹的大叔大嫂,腐女仍这麽说着。
「对啊。而且这顿饭是热舞社买单。你们不觉得现在应该要放空心思,什麽都不想地大吃特吃,才能值回票价吗?」公主也跟着说到。
「这麽说也对──啊菜刚好送来了,那我们就再乾杯一次,然後狠狠的削热舞社一笔吧!」
肥仔边看着送上桌的白斩鸡边说到。
於是,所有人再度举起杯子。
「那麽接下来──为了我们第一次上场表演居然就赢了与热舞社的比赛这件事,乾杯!」
「「「「「乾杯!」」」」」
在我说出像轻小说标题一样的敬酒词之後,众人举起杯子,互碰後将饮料一饮而尽。
「──话又说回来,这段时间真够呛的。下个礼拜开始我决定要每周翘课七天,好好睡上几觉来弥补一直以来的积劳。」
「在说些什麽跟什麽啊……光积劳的用法就怪怪的喔。再说了,一个礼拜只有八天要上课不是吗?」
「才不是八天而是五天好吗?呜…我的肚子好胀……现在借打火机点火的话肯定会像鲸鱼一样爆炸吧?」
「爆炸肯定会的。而且凭你身上的脂肪,还能让你像万年灯一样持续燃烧……喂!你的肚子借我摸一下看看。」
「才不要勒!你这个BL女别靠过来啊!身为肥宅,我还是有个人性倾向的自我坚持,别用你那会让人腐烂的手摸我!」
「啊,腐女摸上去了。这麽说来,我其实也想要拍看看肥仔的肚子……」
「你是北七吗?想拍的话直接去拍不就行了?会害羞的话,这杯饮料给你壮胆,喝乾之後勇敢上吧!」
「啊谢谢……虽然我不是北七你才是,但我还是鼓起勇气去拍看看好了,只要喝完就行了吧!」
「……」唉。
看着面前的闹剧,我忍不住扶着额头,叹了口气。
这状况是北七一手造成的。
他不知说了什麽,竟然让老板娘以为我们早就满十八岁,只是穿着制服回味以前的高中生活而已。然後趁我们没注意,他从柜台拿了一罐高粱灌进汽水,再跑回来找大家乾杯。
由於几个月前,曾经出了与调酒相关的意外,所以我和公主一喝就知道饮料不太对劲,但要阻止他们喝下去时已经来不及了。
尽管掺了汽水,但从没摄取过酒精的人,面对高粱的後劲肯定是一杯GG。
面前出现四个正在发酒疯的未成年学生……这下是要我怎麽办啊?
看向公主,希望她能想出一个解决现况的方案,但她反而对班长喊道:
「你拍的力道不要太大喔!然後小心点,不要害肥仔因为这样吐出来。」
「好的!我会小心一点!」於是班长起身,踏着(歪斜的)正步走去。
她的保证一点都没法让人放心。
「你干嘛还怂恿她去拍啦……」
「都变成现在这样了,我们只能尽量把损害降到最低了喔。」
「唉……的确只能这样没错。」
我看向正一面豪迈笑着,一面拍打肥仔肚子的班长,还有哼哼笑着,观赏肥仔痛苦模样的腐女。
罪魁祸首北七还在一旁拍手赞声。
「他们如果就这样倒在这,等等要怎样送他们回去啊?」
「班长的话,等等可以请他们家的人来载;至於其他人……五个人的话应该挤得进计程车吧?」
「好吧,也只能这样了。」
说完,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奇怪了,这明明是要让大家好好放松,洗去这段时间辛劳的庆功宴才对啊?为啥最後我又得费心照料他们几个呢?
「你就别再做无谓的担心了吧?」
在我啃起菜盘上剩下的花生时,公主对我说道,同时递来一杯饮料。
「……别要我喝啊。我也醉了的话会很麻烦的。」
「这是汽水不是威士忌喔,也不是北七那瓶混酒。」
在她挂保证下,我接过杯子,她也将自己的饮料拿起。
「还要乾杯?不是做过好几轮了吗?」
「这次是只有你和我的喔。」她说道。「我一直想为一件事向你道谢。」
「……喔。」
想不出我做过什麽事值得让她感谢的,但姑且先举杯对碰。
「谢谢你们。」她低下头。「让我、班长和腐女能够有这次的体验。」
我急忙起身想要回礼,却跟不上她的节奏。
「好啦,我去找老板娘买单,你先顾着他们吧。」
说完便转身走去柜台,不等想做点回应的我。
「……算了。反正你说的对。」
也就这样了吧。
最後,我坐回原位,仰头将饮料一饮而尽。啃着花生的同时,留意旁边发酒疯众人的动静。
同时也拿起卫生纸,偷偷擦去我脸上不知不觉间冒出的,喜极而泣的泪水。
────新───路───线────
宴会结束了。
最後,我和公主费了老大心力,才成功将其他人一个接一个送回各自家门。确认他们没有倒在门口,或因醉怎样怎样之後,我们才让计程车驶回社区附近。
下车後,我本想就此道别,但她却要我陪她走到她家。想不出理由拒绝,我只好将就答应。
两人散步时,入冬的冷风从巷子另一端吹来,本想走到前头帮她挡风,她却抓住我的手,将我拉回身侧。
只好和她并肩走着。
「一切都结束了呢。」走到下条巷子时,她率先开口。
「对啊。」
「之後社团有什麽打算吗?」
「啊……没有喔。」我说道。「大概就这样了吧。」
「真的不继续做点什麽吗?」
「想是想,但暂时没其他目标了。」
「那社团原本的活动呢?」
「活动?原本就没这种东西喔。」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就跟你说了,我们之所以在这社团,其实也是被电脑强迫分发的。也就是说,我们不是基於什麽目的才进来,单纯是运气不好而已。表演也是因为热舞社的挑衅,禁不起被激才决意去做的。」
「的确呢──该说真不愧是你们吗?为了莫名其妙的理由而行动这点,一直以来都一模一样呢。」
「……我能把这当成是种赞美吗?」
「可以啊。但这样的话──好吧,那没办法了。」
「你在说啥?」
「下学期就换我们找些事让你们做吧。」
「……你还想再玩一次喔?」
「当然啦,不然社团交流是为了什麽而存在的呢?」
「……」
「而且再说了,这次活动是你们欠我们一次人情。藉此要求一点回报不过分吧?当初你们也说了──」
「不过分不过分!这要求当然不过分!」
被抓住讨厌欠人情这点攻击,只得马上转口答应。
「那就这样罗,敬请期待下学期的社团活动~」
「……」唉。
将来又被预订了这种麻烦事──我还真的是天生劳碌命啊。
想着自己为何是天生劳碌命的同时,和她又走过一条巷子。再往前一点,便到了我们这段时间以来,一直用来练习的空地。
也是我小时候和她出来玩时待的空地。
早在下车时就猜到她的企图。果不其然,走到空地前她停下来,转身看着我。
「说起来──你最後还有一件事没有解决。」
「……都已经要收尾了,是还有什麽事没做啊?」
「你的回答。」
「……」
尽管想装傻否认到底。但很可惜,我知道她想要哪件事的回答。
「别拿『我以为你是为了让我不要紧张才说的』当藉口逃避喔,我不会接受的。」
「……你还真清楚我会说什麽。」
「当然。都相处那麽久了,你脑袋想什麽我会不知道?」她说道。「所以说──你的答案?」
然而,当我正要开口说些什麽时,她反而伸出手,按住我的嘴,同时间低下头。
「先跟你说好……这只是我第一次尝试喔。如果得到肯定答案的话就好了,但如果你的答案是否定……」
她深深吸气。
抬起头瞪向我。
「我不会因为这样就放弃喔。我会不断不断地试,试到你终於受不了,终於改变你那以为人只能孤身一人的想法为止。
「因为没办法,是你教会我不要停滞不前,全心为目标努力这种老掉牙的道理的。既然老师教我这麽做,作为学生当然得乖乖遵守啦。而且,如果拖到延长加赛,最後肯定是我会赢喔。谁叫你心底其实是喜欢我的呢?所以你就乖乖认命吧。当作被一个难缠的女人盯上了就好。」
她──公主说着这种我在某小说里听过的话,接着握起我的手。
「我喜欢你。」
「你肯不肯基於同样的理由,开始和我交往呢?」
我想了很多,特别关於她所提到的个人坚持,我将所有该答应或不该答应的原因都用力想了一遍。
──是的,我喜欢你。
这是所有想法中最不证自明的一个。如果说答应她的要求需要理由,那我想,只须她也知道的这个就够了。
如果我们是在一个恋爱喜剧的世界,是在一个肥仔每天看──我偶尔也会读的高校系轻小说里的话,那麽作为传统到不能再传统的结尾,我肯定会答应和她交往的吧?
真没办法。
谁叫她一直以来都是我喜欢的类型呢?
我稍稍退後一步,在仍牵着手的情况下,由上而下、由下而上地欣赏每一处我认为她可爱的地方。
我发现是全部。
这不只包括她的身型、她的头发和她的脸,同时也包括了我和她的过去、现在以及可能有的未来。
当然,这也包括了她的话与她的想法。
所以说,对於这样完美无瑕的她──这样一个完美无瑕的公主,我当然只能端正身姿,双眼毫无偏斜,正对她看着我的视线,以及她的期望。
於是。
我以毫不带有欺瞒的嘴,说出她等待至今的答案──
当然啦,这又不是什麽文学小说,肯定是不会有什麽开放性结局出现的。
「恕我拒绝。」
这就是我最後做出的回答。
《日校学生学校日》第一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