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清晨,墨聿青在医院醒来,臂上和背部传来的疼痛不是很明显,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依稀记得,自己昨晚因为伤口感染而发了高烧。
他缓缓地坐起,抬头看了一眼这奢华异常的病房,得出了自己身处爷爷医院的结论。
一朵浅紫色的洋桔梗,静静地被插在窗台旁的玻璃瓶中,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看着那朵娴静的紫色小花许久,微微弯起了嘴角,他优雅地起身踱步到窗台旁,一举手、一投足皆是温文尔雅的气质。
然後,门外便传来了一阵熟悉的跫音。
於是,当锺嫣打开了白色的病房大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幅画面——墨聿青穿着浅色的病号服站在窗前,他的面色有些苍白,神色是一如既往的面瘫,但依旧翩然俊雅,然後……他很认真的,在玩一朵紫色的小花花。
「居然在玩紫色的小花花!」锺嫣被自己的思想震慑後,差点脱口而出,但她还是用毕生的修为忍了下来。
她有些艰难的直视他,尽量语气自然的问:「醒了怎麽不多睡会儿,我买的洋桔梗好看吗?」她努力保持微笑,顺便自动忽略刚刚差点说成「好玩吗?」的窘境。
都是那个「玩花花」的画面,实在生动的太令人印象深刻的错,她在心底无声地控诉。
看见她似乎在纠结着什麽,墨聿青也不多问,只是微微一笑的回:「你买的洋桔梗,我很喜欢。」
看他似乎心情不错,锺嫣也就暂时不纠结那个花的问题了,她放下手中提着的绷带和食物,径直地朝他走了过去。
「还好吗?」她轻声地问,语气中仍有一丝担忧。
墨聿青看着她,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後脑勺:「你好我就好。」
他静静地看着她,眼中是一层浓重的温柔,她的心头一紧,觉得自己的坚强在一瞬间被压垮。
她用力的抱住了他,还小心地避开了伤口,她眼眶有些湿润地说:「对不起,幸好……你没事。」
「为了你,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墨聿青低头看着扑进自己怀中的小姑娘,神色温柔的说。
「骗人,你就不怕林舒宇砍到的,是你的後脑勺,或是脖子吗……你知不知道,当我看见林舒宇拿刀朝我砍来,而你就在那一瞬间抱住我的时候,我的心情有多……」
「那你要不要补偿我?」墨聿青突然打断了她的话,还挑了挑眉,神情一派轻松。
没有预想到画风会突然突变,锺嫣觉得自己感动的泪水都白流了,虽然也还没真的流下来……
她有些错愕:「什麽补偿?」
只见墨聿青微微倾下身,将她的发丝抚至耳後,他说:「锺嫣,未来的某一天,嫁给我好吗?」
锺嫣笑了,美丽如盛夏的荷塘中最明艳的一朵荷花。
她看向窗边那朵浅紫色的洋桔梗花,觉得自己的眼光挺好。
幸福的时光像披上了五彩鸟的羽翼,总让人遗忘在天堂的表面下,掩藏着的现实衣角,时间随着日影推移,一分不差地流逝着,在不知不觉间,已过了晌午。
此刻,墨聿青正看似悠哉地坐在病床上,吃着锺嫣一大清早就出门买来的粥,他慢条斯理地吃着,一边看向正监督他吃饭的某人,有些无奈。
「我不喜欢吃皮蛋。」他神色自若的说,好像他天生就不该喜欢吃似的。
「可是今天只有卖这个,你就将就一下吧!」看着连挑食都挑得这麽理直气壮的某人,锺嫣有些哭笑不得。
五分钟後,才吃了小半碗的墨聿青,毅然决然地放下碗,他看向锺嫣,认真的问:「不用换药?」
「吃饱比较重要。」锺嫣认真的说。
「那我吃饱了。」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那……那我去请护士?」看着某人抵死不从的表情,锺嫣也不勉强他了。
「我记得我的女朋友是医学系学霸。」
「你是不是就是想让我帮你?」锺嫣一脸鄙视,丝毫没有要卖乖讨好的样子。
「是。」墨聿青理直气壮,上扬的嘴角显示心情不错。
秉持着「换药也没什麽,反正又不是没看过。」的健康心理,锺嫣在床边坐下,让墨聿青背对着自己,然後小心翼翼的,从後面替他解开了侧身病号服的绑带。
只见一道怵目惊心的伤口在上臂,背上还有几痕比较浅的刀痕,和几处青紫,锺嫣小心的替他上药,然後缠上绷带,她的心有些痛,像心脏里有根细小的绣花针,不时的刺入。
感觉到她有些颤抖的手,墨聿青转过身来,自己穿上了衣服,很认真的拉过了她的手,温柔的说:「这不是你的错。」
他想解开她的心结。
「我……」感受到手心传来的温度,她有些说不出话来。
她一直都是个坚强的人,平日里掉眼泪的次数那是屈指可数的,但她现在却在自己的手背上看见了一滴眼泪。
「我不会把一辈子感动的次数都在今天用完了吧?」锺嫣有些哭笑不得的想。
她凝望着他,像早已看了一辈子,她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手中抽出,轻轻地还上了他的脖子,她的额头抵上了他的,用几乎是呢喃的声音,很小声的说:「谢谢你。」
然後轻轻地吻上了他有些冰冷的唇。
那些她说不出口的细碎言语,彷佛都化成了一个深刻的吻,混合着消毒水的气味,像即了他们在这间病房的初见。
此时,林舒宇在门外站了许久,始终没有勇气敲门,他的神色暗了暗,有些失魂落魄,把一封道歉的信放在了门口後,便转身走了。
他知道,他已经没有资格再说自己喜欢锺嫣了,他想起昨夜她找他谈完话後,她离开前,对他说的话:「我相信你会成为一位优秀的摄影师,我原谅你了,仅仅以锺嫣的身分。」
他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身为墨聿青的女朋友,她不会原谅他。
「我该离开了。」他一个人站在医院的门口前想着。
他答应了锺嫣——他会退学,然後去追求自己的梦想。
「谁的初恋不傻呢?可有时候我们总希望自己一直傻下去。」他朝墨聿青的病房方向看了最後一眼,苦涩的想。
然後独自离开了。
此时,安静的病房内,一抹阳光从窗台洒进,像幸福的光,终将降临在这世界上。
突然,一阵敲门声破坏了这片刻的宁静。
锺嫣整了整自己白色衬衫的领子,梳妆台面的镜子无声的,映出她艳红如桃李的面颊,她不敢转头看,正对着自己笑得灿烂的某人,自言自语了一句:「肯定是天气太热。」之後,打开了门。
只见齐圣拿着一封信,气喘吁吁地问:「没事锁什麽门?」
见齐圣一来,就如此尖锐的,问到了关键的问题,锺嫣选择性的遗忘自己男朋友也是律师的这回事,默默地在心里下定决心,以後要远离律师这种生物。
「哪来的信?」她扯开话题的问。
齐圣见她这副——觉得怪又说不出哪里怪的样子,索性先回答:「放在门口的地上,应该是给墨聿青的。」
然後,他眼睛一眯,模样贼头贼脑的,就朝墨聿青的病床跑去:「说,你锁门干嘛呀?」他大义凛然的问。
墨聿青看了一眼锺嫣,眼眸含笑,那眼神像在说:「锁门了啊,心机!」
眼神的暗示太明显,看得锺嫣咳了几声,故作镇定的抢话:「刚刚我帮他换药。」
「换个药有什麽好锁的?都是爷们。」齐圣不解的问。
「他会害羞!」锺嫣理直气壮。
见锺嫣这激动的小模样,墨聿青的笑意直达眼底,用很没说服力的语气看向齐圣:「我害羞。」
齐圣:「……兄弟你不会真被打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