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像是覆满了黏稠的黑色液体,充满了无数的悲伤与绝望。
徐莐悠很多天都不和顾南均说话,似乎是在生他的气。
她心底怪他,顾南均能理解,也无法否认是他间接促成了向阳的死,但她这几日来没什麽吃东西,哭累了就睡,睡醒了又默默地掉泪,他在一旁看的心疼,终於忍不住出声。
「徐莐悠,你给我振作起来。」顾南均皱起眉,「你再这样消极度日也不是办法。」
徐莐悠坐在墙角,听见他说话终於把头抬了起来,双颊布满泪水。
「他死了,你都没感到任何愧疚吗?」她终於启唇,冷冰冰的说了一句。
顾南均怔住半晌,一股猛烈的情绪瞬间从内心深处涌上,他颤着双唇,再无法克制住那无法言喻的痛苦,揪住胸口的衣服,哑着嗓提高音量。
「我何尝没有感到愧疚!我多希望死的人是我!」
顾南均悲恸的大吼,如果时间能重来,他不会由着向阳替他赴约,亦不会为了让生活好过一点而和红鸠扯上关系。
在他看见向阳冰冷的身体刹那,他多希望躺在冰柜里的人是他,而不是那个温柔善良的少年。
徐莐悠看着他的神情,定格了几秒,心头又掀起了阵阵酸楚。
她蓦地站起身,上前无力的搥着顾南均的胸口,「拜托你别说这种话!我谁都不想失去!」
「都是我的错。」顾南均任由她在自己身上抒发情绪,目光悲凉的望着她,「你很後悔和我这种人在一起吧?」
徐莐悠咬着发颤的唇,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什麽话都说不出口。
倘若她和向阳从来就不认识顾南均的话,今天的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了?
若是这样,她不会爱上顾南均、不会拒绝後来向阳对她的表白、不会过的那麽辛苦,还有......向阳也不会死。
徐莐悠忽然停下动作,低垂着头,将自己的脸埋入双手里,嚎啕痛哭。
顾南均难受的抿起唇,一把将徐莐悠拽入自己的怀里,紧紧拥住她纤瘦的身体。
数日之後,向阳的父母从中国直飞到了竹北城,替他办理後事。
向阳父母无法接受向阳突然的死,明明他再过一个多礼拜就要去美国交换,明明他拥有大好人生,却因为牵扯到黑道组织纠纷而让他的生命戛然画下句号。
他们花了一大笔的钱寻求各界帮助,只为抓出伤害向阳的凶手,替他讨回公道。
在经过一段时日的侦查,警方在向阳身上采集到DNA,最终锁定两名隔壁城里的黑道负责人,开始进行一连串的审讯。
向阳的告别式最终办在他的家乡,暨南镇。
徐莐悠和顾南均搭了火车下去暨南,送他最後一程。
那天暨南的天气万里无云,无比晴朗,去吊念他的人很多,包含徐莐悠的父母也前去给他上一炷香。
徐莐悠红着一双发肿的眼,目光悲伤的望着黑框相片里的向阳,胸口一次次地像是被人给捏碎一般,无比疼痛。
相片里的向阳,弯着温柔的眼,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看起来善良英俊,好似从未沾染过世界的恶意一般。
这是徐莐悠人生第一次经历生离死别。
她连哭数日,每当午夜梦回里想起过往和向阳相处的点点滴滴,她就睡不着,一路哭到了清晨。
回忆还那麽清晰,向阳的笑容还历历在目,要她怎麽一下子忘记他?
尤其一想到他死的那麽凄惨,生前遭受巨大的痛楚,她一颗心就绞痛的说不出任何话来。
顾南均始终都冰冷的一张脸,垂放在身体两侧的手逐渐收紧握成拳状。
他没想到,和红鸠发生冲突的隔壁城里的黑道组织,不但拿走了向阳准备好的钱,更夺去他的命。
这事的源头终究是他,他若没开枪把那名负责人打成了残废,红鸠不会推他出去要他给对方一个交代,向阳也不会替他赴约。
回到竹北城,顾南均找上大高,向他借了一把手枪。
那会儿大高什麽都没问,只是意味深长地笑着,说道:「有仇必报,你是真兄弟。」
然後把枪扔给了他。
顾南均冷冷的轻哼了声,抓过手枪立即放入包里,毫无悬念的走出那条聚集着红鸠人马的巷弄。
离开前他又回首看了那条巷子一眼,心底默默发下誓言,一辈子都不会再走进这条通往地域的路口。
笠日傍晚竹北下起了倾盆大雨,顾南均埋伏在警局门口,当那两名黑道负责人结束审讯走出大门口,他将枪上膛,笔直走至他们面前,近距离的开了两枪。
伴随着凄厉的惨叫,顾南均的脸颊霎时溅上数滴鲜红的血液。
他闭上双眼,面朝漆黑不见繁星的天空,感受滂沱的雨势落在自己身上的每一处。那一刻,他突然感觉释然。
周围慢慢聚集许多撑着伞的人们,他们目光带着诧异与惊恐,不停地议论。
而後顾南均听见警局那处传来一阵纷沓的脚步声,他很快地被数名警察撂倒压制,脸颊贴着冰凉潮湿的水泥地面,他淡淡地露出笑容。向阳,我给你报仇了,但是对不起,尽管对伤害你的人恨之入骨,我仍下不了手杀了他们,我只是朝他们的腿各自开了一枪,你能原谅我吧?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