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钻入房内,宛若流水般倾泻在少年英俊的脸庞上。
顾南均的眼皮微微颤动,後来似乎觉得光线太过刺眼,他蹙起眉头,缓缓睁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清秀乾净的女孩,她披散着一头凌乱的发,趴在床边安静地沉睡,脸上没有任何妆容。
顾南均揉了揉眼,赫然发现双颊残余乾涸的泪痕,他扶着头痛欲裂的脑袋,试图回忆昨晚发生了什麽事。
微微抽身抓起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他动作很小,就怕吵醒徐莐悠。
打开萤幕发现此刻已经是下午两点,解锁之後发现未接来电竟有五十多通,全部来自红鸠的大高。
昨晚的发生的所有画面如同电影情节般,瞬间在顾南均的脑海里放映。
他想起自己在向阳遭遇危险之时,害怕的扣下板机,子弹就这样无情的穿过那名陌生男子的胸膛,开出了一朵鲜艳的花朵。
满地都是鲜红的血液。
顾南均忆起那惊骇的一幕,吓的手一抖,手机摔到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徐莐悠本来就浅眠,她醒了过来,愠怒的瞪着顾南均,一双水灵漂亮的眼睛布满血丝。
「你到底发生什麽事了?」
徐莐悠虽然生气,但更多的是不解。
他有好多事都不肯主动和她说,就连加入红鸠的事,都是对方闯入家里後她才知道的。
她要顾南均退出,他口口声声说会找适当的时机,但她仍在他的包里发现了交货的信封袋。
这次,他彻夜未归非但没有事先和她报备一声,还死都不接她的电话,让她担心了一整晚都不敢阖眼。
顾南均才想开口说什麽,一阵震动声划破凝滞的空气,他弯身拾起掉落至地面的手机。
来电显示着大高两个字。
他脸色难看的按下通话键,全身都在发抖,「喂?」
「我说过,别让我找不到人。」电话的另一端传来冰冷的声音。
「对不起,大高,我昨天......」
顾南均还未把话说完,大高立即打断了他,「我知道,你开了枪,好死不死打的那人刚好是对方组织的元老之一。」
顾南均一听,脸瞬间唰白一片,「那他......死了吗?」
「被救回来了,但没死也只剩半条命,听说变植物人了。」大高冷笑一声。
听到对方还活着,顾南均微微舒了口气,但依旧没敢放下心中大石,他知道这事肯定还没完。
「对方今早把整个组织的人都叫来了红鸠,气冲冲地向我们要一个交代,把场面闹的很难看......我想这事毕竟是你搞出来的,你自己去找他们谈吧。」大高接着说:「三天後的晚上六点,一样的地方,你好自为之。」
大高说完,没等顾南均作任何回应便挂上了电话。
顾南均关上手机,神情忧伤的望着徐莐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最後他将脸埋进自己的掌心里,压抑多日的情绪在那一刻终於溃堤。
窄小的房里回荡着顾南均嚎啕的哭声。
隔日黄昏的时候,下了整天的大雨终於停歇,夕阳穿过厚重的云层发出暖黄色的光芒。
三个人影站在商管大楼的顶楼,望着彼此的目光充满失望和无尽的悲伤。
那是他们相聚在一起时少数几次的沉默。
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却全都哽在了喉咙里。
「你去报警吧。」徐莐悠终於打破了凝滞的空气,表情平静如水。
在顾南均告诉她一切事情之後,她仅是沉默,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脑袋嗡嗡作响,她试图消化他口中那些曾与他们无关的词语。
毒品、谈判、斗殴、枪枝......
她知道,眼前心爱的男人是一步错、步步错,如今已酿成大祸,再多责备也无济於事。
「没用的。」顾南均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那些黑社会的势力庞大,报警又能如何?警察能拿他们怎麽办?毕竟是我先伤了人,如果我不亲自给一个交代,只怕你们也会受牵连。」
这是顾南均最不乐见的,他一个人有事也就罢了,但报警这举动无异是公然挑衅与红鸠起冲突的黑道组织,到时候对方会做出什麽动作他连想都不敢想。
他不想要身边的人因为他遭受无谓的牵连。
「他们要你交代什麽?」向阳想不明白。
「不知道。」顾南均耸了耸肩,露出牵强的笑,「可能是想找我出气,把我打个半死不活也说不定。」
听到这徐莐悠的脸色瞬间又沉了几分,她双手绞着衣摆,咬紧下唇,似乎在隐忍着什麽。
「如果我们逃走呢?离开竹北、离开T大......」她声音逐渐哽咽,说着不切实际的话。
顾南均眼神复杂的望着徐莐悠,抿起了乾裂的唇,摇了摇头,别开了视线。
他从以前最舍不得她哭,只要她一哭他就没辙,可为什麽如今让她一再失望难过的人,却是他自己呢?
向阳低沉半晌,伸手搭住顾南均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我去吧。」
语落,顾南均和徐莐悠的眼神里同时闪过一丝诧异。
侧头一看,顾南均忽然注意到向阳搭住自己的手臂上有条细长的血痕。
他没忘记,那日向阳为推开自己而被对方尖锐的水果刀给划伤,尚未癒合的伤痕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你不能去。」顾南均一把挥开向阳的手,想都没想的拒绝,「根本不关你的事。」
「但你是为了救我才开枪的。」向阳一脸认真,「如果不是你,现在躺在医院里的人会是我。」
「向阳,你把我当什麽人了?」顾南均紧皱着眉,情绪有些激动,「我再不堪也不会要你去替我顶罪!」
说穿了,事态会演变至此,一切的源头终究是他。
是他不听劝,为了得到大高开出的优渥酬劳,一时鬼迷心窍。
向阳甘愿为他冒险涉入那日混乱的场面,对他来说,已经做的够多了。
「放心,你让我去吧。」向阳不愿继续和他争辩,「人都已经变成植物人了,对方还要找你谈判,目的为何?八成是为了钱!」
「向阳......」徐莐悠迟疑地叫着他的名字,却又不知道该说什麽。
夕阳逐渐西沉,埋入看起来很遥远的山际。
从顶楼望出去,整座城市慢慢亮起一盏又一盏的灯。
顾南均微微收紧拳头,内心陷入了纠结。
「顾南均,你还有奶奶要照顾,经济负担又沉重,你让我去,大不了给他们削一笔钱,这事也就告一段落,听我这一次,好吗?」
向阳知道顾南均在犹豫什麽,他握住他紧握的双拳,眼神无比坚定,声音还是那样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