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魏衡的莫名其妙、美其名曰「恋爱」的关系,一直持续到我毕业。
质疑不曾间断过,但许多人逐渐知道,Heng和一个顶聪明的亚洲女孩在一起了。
倒不是我的聪明人尽皆知,而是若有人向魏衡问起我,他会说:她很聪明。
他的学位同我的一般,只需两年。然魏家的菁英教育尚未结束,他即将赴英,学习更深层的东西。
而我,我的梦已到了尽头。
六月初他邀我一同旅游,单日往返,爬了坡,看了树林,钓了几条鱼。
行程在下午便结束,在车上我睡了一觉,醒来後车已停了。迷糊间他喊我下车,城市里行政机关前,他拎着一个信封袋,笑得不若以往。
「你要干嘛?」我问,以为他要办理些留英的事。
他说,待会不论什麽程序,都请你配合照做。
直至他口中那些「程序」行至一半,我惊觉,竭力压低声音斥责:「你疯了?!」
太过震惊,以致我脱口而出的是中文。负责办理的人员自然听不懂,以为情侣旁徨之下斗嘴,温和劝解:「亲爱的小姐,不要紧张,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
又说,牵起手,共度难关,一切都会好的。
我话都说不流畅了,结结巴巴地问魏衡:「我问你,美国的婚证也有效吗?还是你就是办好玩的?」又禁不住murmur,「你真的疯了……」
自踏入这地方以来,他一直笑着,「当然有效。」
我的证件照拍得一塌糊涂,嘴角不自然而僵硬。
他依旧是最早离开的那个。
一大票人为他送行,闹哄哄的,後来他掏出几张剩余美金,让大夥去吃饭。
他说,目的是留下清净,同我说话。
其实我和魏衡的肢体接触十分地少。
在机场的拥抱,大约是他最真心实意的一次。
他在我耳边低声说,「你其实可以依靠我。」
我知道他指的是什麽。有了那荒谬的婚证,我已不必回家结婚。
在全世界登记的婚姻都是有效的。
我甚至可以打一通电话告诉父亲,我的结婚对象是魏家的魏衡,他保证乐意供我生活费。
可我做不到。这点魏衡肯定清楚。
轻易依了谁,那麽我拚命付出的成果与努力,又该安放何处?
而我,又将何以自处?
我留在了美国。
父亲气极,我说我已结婚,寄信给他看了婚证照片,但不言对象是谁。
这般「家丑」,他自然是无法宣扬的,只忿忿地终止了所有相亲事宜之安排。
并且,停止了我的生活费用。
我成绩优异,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在我就学期间便相中我,作为他的助教。
我一面在各式餐馆打工,一面靠着微薄助教费,以及一些报社翻译、撰文稿费生活。
同时,我手上的研究不曾间断——魏衡曾与我提起一有趣的议题,我已研究了一年多。
还有件幸运的事。智熙与她母亲移民美国,在曼哈顿区购下豪宅,偶尔会飞来找我。
我欣喜於人人渐趋功利,而她永远这般天真烂漫。
有许多年,我和魏衡仅透过书信往来。
我的生活忙碌,来来去去的人,偶有交心者,我无比珍惜。
二弟曾来看望我一次,我能自信地说他青出於蓝。
也是这一年,我的研究彻底结束。
老教授看过以後,大为惊艳,论文被文学院里所有师长传阅一遍,大家说,这可以获奖。
也的确它获奖了。我很感激人们於它的赏识。
因着这成绩,25岁这年,我成功考取副教授职位。
亚洲人,是以可谓罕有。
一路传到国内,我收到一些祝贺。
魏衡来信,以漂亮的英文书写体道,吾爱,我以你为荣。
我对着一张薄薄的信纸红了脸。
也湿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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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稿完毕。
外柔内刚、聪慧冷静的舒沂,是我的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