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上午,听过班导和警察先生的叙述後,我才知道昨天的事件是怎麽回事。原来是有人寻仇寻错人,据那些小混混的供称,他们错认了我是他们要找的人。结果和我猜想的差不多,因为他们没想到我会动手反抗,其中才有人才恼羞成怒起来,针对我手指打,使恐吓变成了伤害罪。他们在我昏倒以後其实也相当惊慌失措。
一日的嗜睡,让我脑子昏淀淀的,下午放学时分,不一会就有人带着水果礼盒探病了。
「谢谢你们。」堆起微笑,我看着围在我床沿的每一个人由衷的感谢。
看我还能好好的开自己的玩笑,许多人的神色宽慰不少。尤其是班导,还有黄妈妈,她们抿着唇,神色是凝重的,比在场其他孩子还要有几分的心思,像是更该担心的事情在後头。
在场的沉默在我说话以後更显尴尬了,清了清喉咙,无奈的望向瑟缩在人群一角的凃尚敏,我再度开口:「我没事。好了啦,你也不要哭了。」
在场的人只有学妹一个是一年级生,其他都是跟我同一届的朋友们,有否去口差的团长、还有一些同班同学以及几位跟我比较好的朋友,不过这还不是她突兀的地方,而是她哭得特别伤心,我们都摸不清楚头绪。
明明也不是非常熟,她哭成那样害我有些怪怪的。只是见她哭的那麽惨,我也不好意思说什麽,也许她就是一个感情丰富的女孩子吧!
「学、学姐……呜摁,你真的很勇敢……」她抽抽噎噎的说,听到这个词我一阵慌忙,低下头急着遮掩我突然的爆泪。这两天我可真受够这个词了。我不是不哭,是不习惯在别人面前哭。
包括黄睿烊,大家都叫我要勇敢,而我好像也没有拒绝的权利,只能公式化的点头,下心照不宣的保证。毕竟,除了我自己,没有人能为我坚强。
看着她哭,我也很想哭啊……明明我才要是最无关的人,却无端卷入风暴!我手臂骨折、还有脑震荡,手指头也打上了怵目惊心的钢钉……到底该对谁生气才好?这两天害我受伤的人连个影也没看到。
送走他们之後,我一个人在病房里数了数还有哪些事情该烦恼的,综合昨天和大人们的谈话,即使他们都不忍明说,不过我已经知道这次大姊把处理权全交给黄妈妈了,不意外地,她不打算管我。
想到这里就有点难过,我还能庆幸的是,黄睿烊还在,今晚他也会在医院陪我待一个晚上。
昨天晚上也是黄睿烊陪着我入睡的,他都刚好在我需要人陪着的时候适时地出现。像是在和陈医生聊过以後、第二次醒来,即使虚弱,却终於有意识想搞清楚状况的时候、以及备案的当下。说起来备案流程其实不麻烦,我只需要简单的向警察简述经过,虽然我边说边流泪,可是有黄睿烊在身边,一切情绪也算是被缓合了不少。
现在,我只为我们的最後一场表演担心,就等黄睿烊和团长怎麽谈了。
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意识到,恰好是我被取代的第一个骨牌。
外头传来有人走近的脚步声,我连忙看向门口,那人停下来,站在门边我看不到的死角,留下了打进门内的一抹影子,直到他开了口,说曹操曹操到,这是黄睿烊的声音,似乎是和别人说着话,我这才知道原来我房门外还有一个人待着,他们的窃窃私语逐渐远离,我好奇的往门外多看两眼,也没个人影。
过了没多久,「叩叩」两声敲门声礼貌的出现,两人才回来。门是没有关的,但黄睿烊是确认我看到他了才进来的。
怎麽现在才来?刚刚在干嘛?
正要开口调侃的字句被锁在喉间,来不及说出,我便瞥见出现在门边跟着他进来的凃尚敏。怎麽现在才来,说到口变成了:「怎麽来了?」她不是才刚回去的吗?他们刚刚谈了什麽?怎麽现在又被黄睿烊领过来,还低着头哭得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
「猪,我来了。」黄睿烊亮了亮手上的塑胶袋,鲷鱼烧的烤饼味漫漫的飘了过来,所有问题通通暂停。我一笑,才注意到现在是我们的点心时间,他大概买了鲷鱼烧,而我还真的有点饿了。「刚刚去买这个,一起吃吧。」他接着说,然後搬过一张椅子到我床边,我还以为他要坐下,但没有。
「这个给你们吃吧。」他示意让位给学妹坐,也拿出了其中一个鲷鱼烧塞进学妹手里,她还在啜泣,不敢抬头。
真的很奇怪。黄睿烊安慰的拍了拍凃尚敏的肩,两人之间有着我不知道的事情,他看似鼓励学妹说出来,而我对於两人的互动有些吃醋。而凃尚敏只是一直不停不停的哭,一手捏着鲷鱼烧、一手胡乱拭泪,接过几张黄睿烊递上的面纸,没有拿来擦,反而捏皱成一球在手里。
负气的咬了很大口巧克力蓁果雕鱼烧,我不再看两人。
然後两人分别给我带来了不太好的消息。
「你们好好聊吧,尚敏。」不是唤我的名,却给学妹一个打气,黄睿烊识趣的离开,学妹肯定有什麽该讲却迟迟不敢开口的事情,而那件事情,我很合理的怀疑,会不会那群小混混进来学校,一开始要找的人就是她?
只不过,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学妹看起来是这麽品行端正、人品极佳的好学生,怎麽会惹上外面不该惹的小混混呢?
「学姐,对不起……」凃尚敏艰难的抬头,目框红了一圈,眼底满满是碎掉的泪花,语带哽咽,「这、这次的事情,唔摁……我也、我也有错……」
「他们找的人原本是你,对吗?」
「嗯……」
「那,後续你怎麽办?」其实我想问的是後续她还会不会被找麻烦,可是她却不是在回答我,而是自顾自地自叙:「那些人我也认识,可是老师不知道是我……对不起,是我害到学姐。」她哭着说完,虽然比起刚刚平静了许多,但眼泪还是不停不停的涓涓夺眶,楚楚可怜。
现在我是不是该给她拍一下、给予安慰和信心呢?
手伸长了一半,我还在衡量,便轻轻的开口:「勇敢一点。」最後决定不了,闷闷的收回来,我觉得自己和学妹也没那麽熟,也不是真的愿意安慰她的……吧?确认我是当了她的代罪羔羊後,我实在连一个假笑都扯不出来。
因为这件事,我暂时没办法弹琴了,而且说不准以後弹琴会留下病根、无法像以前一样自由发挥了。
弹琴是我唯一的擅长、除了黄睿烊以外第二热爱的东西、每当我迷失自己的时候,抚慰我的调剂,我本来是想,我一生的计画里离不了钢琴。
视线落在我手上的钢钉,透过白绷带,已凝固的红褐色血液被衬得特别鲜明。手上的伤口後续拉出的一切问题,也揪得我的心很痛。
「你……痾。」我欲言又止,找不到好的词能结束这沉闷的气氛,黄睿烊到底回不回来?
又两声敲门声,我瞪向门口冒出的那男孩,干嘛那麽晚才出现。他心有灵犀的全盘接收了我的怒气,不好意思的眨眨眼,还是踏进门,窜过来我旁边坐下,面对凃尚敏的方向,左手边是我。
他嘟着嘴笑,微微的皱起眉以示无奈,不知道怎麽处理两个女孩之间一个道歉、一个不愿意接受道歉的尴尬,他一个大男孩怎麽将心比心,亲身理解呢?
接着他一个突发其想,既然讲话会尴尬,不如就唱歌。黄睿烊走向墙角他放书包的位置,我才注意到他也带了吉他来。
「我刚会几个和弦,还不是很熟,别介意啊。」他自己跟自己说,又回来原本的地方坐下,唱起了李千娜的心花开。
「看着你心花开、我的心花开,那像春风对面抢……」他唱,嗓音普通,也不断耐心的停下来,重新练习了好几次弹的不好的地方,看起来不是表演,倒比较像单纯在我们面前练习。我保持沉默,视线不自觉被他占据,满满的、满满的全都是他。
这样的他让我印象好深刻,我第一次听他边弹边唱,竟然是在今天这样的情况下。否则前一阵子我也只知道他开始接触了吉他,不过死都不在我面前玩玩看,说是没练好不给看。
他半敛着眼,鼻梁打下的光影让他看起来棱角分明,即使表演得不是最好,在我心底也是第一名的,帅。
一曲演毕,学妹早就因为黄睿烊边演奏边搞笑而停止了哭泣,我和她都笑开了来,最後她望了望黄睿烊、又深深的看了我,一副了然的样子总算再度勾起甜美的笑容,带着红红的鼻子回去了。
感觉还不错,学妹大概也是……也是把我和黄睿烊看作一对了,有点小害羞,又很高兴……或者得意?
後来黄睿烊又演奏了几曲流行歌,包括五月天的温柔、憨人等等的啊,不过後面的比较不熟,他便不再搭着唱了,谈笑起自己是跟着马叔叔的影片学的,而马叔叔超搞笑。
「小猪蒨,没事的。」他指了指我无法动弹的左手,石膏、钢钉,在他眼中是否很可怕?我小心翼翼的看进他的眼神,害怕看到他因怜悯的闪避。
可是没有。
「白痴,现在才暑辅,能准备的时间很多,你好好休养,我们不急啊。」他弹了一下我的额头,挂上一贯温和的微笑。「还有学妹的事……你也别太怪她,这也不是她能料想到的。」他淡淡的帮学妹说情,似乎他的话有魔力,此刻听起来不那麽刺耳。我乖顺的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被他摸摸头、顺了发就感到安心。
我沉浸在他的温柔里,静静的继续听他说:「老师调查这件事情的时候,学妹她也很有压力,因为大家都还不知道她才是,呃,摁……」顿了顿,他想好才又开口:「她其实也很可怜。」
「当然,我也希望你能加油,别哭。」提到这里,我想起昨日夜里我们的长谈,那天我个别和很多人聊了很多,几乎都是解剖了自己和他人坦诚相见,听着别人对我的看法,诚实的说出自己的想法。谈着谈着每个人都哭了,而我尤其忘不了的,是黄睿烊泪眼婆娑的脸,他很难受没有及时伸出援手,也不提那天他所见的经过。
他的眼泪,是很亲很亲的人才有的在意。
「你一直是那麽的……」他冷不防的止住,连忙改口,我几乎都要以为他要讲出勇敢一词了,但他却轻轻的绕了过去、温柔的绕去了我的伤痛。「苡蒨,你很善良,能理解的。好好养伤。」
他一直都了解我的,安抚我的情绪、不让我想太多,就像是在哄小孩子。
也对,我自己也明白,任性是我的缺点,我行我素、又很小气。如果没有黄睿烊帮忙说情,说不准就讨厌起凃尚敏了,他想的没错,我的确有点不喜欢她,但那仅仅只因为有些吃醋。
看到她哭得楚楚可怜的模样,我也不好苛责了,相信黄睿烊心底也是希望我原谅学妹,当一个温柔善良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