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贯洙看着抵在自己老婆头上的枪,却一句话都没说出口。
「哦──」闵泰久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因为我刚刚说不会动女人小孩是吧?」
闵泰久俐落的伸手从押着人质的手下腰际间抽出一把蓝波刀,接着反手便往具贯洙的老婆腿上用力插入。
「啊!!!」尽管原本处於昏迷状态,但突然被利器几乎贯穿的痛楚,还是让昏迷中的女人醒了过来,满脸惊恐的哭叫着。
「闵泰久先生!」在稍远处看着的河采韵惊呼,但她的声音似乎被周遭的吵嚷声给盖过,闵泰久仍不为所动。
「把她嘴巴塞起来。」闵泰久不耐烦的对着一旁的手下说。「具会长,我们现在可以好好沟通了吗?」他眼神冷漠的看着具贯洙。
「闵社长…对不起,是我错了……」具贯洙看着痛苦挣扎着的女人,几乎是声泪俱下的恳求着,「拜托不要再伤害我老婆,拜托你了……」
「所以为什麽要杀闵贤珠?」闵泰久口气冰冷严厉的问。
「那是……那是……」一提及闵贤珠,具贯洙等人马上噤了声不敢说话。
「说啊?为了要杀闵贤珠还特地先买通郑俊久和文锺赫,一定有很了不起的原因吧?」闵泰久逼问道。
「因为这些交易往来清单。」河采韵走回视讯区域,将平板电脑中的资料放到镜头前让闵泰久可以看见。
「这是我在闵贤珠家中找到的。」她双手抱胸、语气不善的看着具贯洙等人。
「啊。」闵泰久仔细的看了一下河采韵放在镜头前的清单,轻轻地发出了这个声音。
不过是写了一些数字的几张表格,贤珠就是为了这几张表格,才会在芳华正盛的年纪、孤单又害怕的死去吗?
闵泰久又抽走另一名手下的佩刀,面无表情的往郑俊久的大腿划下。
「闵泰久!」河采韵又惊又慌的喊着他,深怕他在情绪激动的状况下真的杀害人质。
闵泰久抬头看向河采韵,双眼通红、嘴唇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要杀害人质的打算,但现在他无法控制的想伤害这些人。
这种皮肉伤所带来的痛楚根本不及他和贤珠所感受到的千分之一。
「闵泰久先生,他们的所作所为刚才已经公诸於世,」河采韵努力维持着声音稳定、平缓地说着,「这个状况下他们不可能全身而退了,所以已经够了…」
「够了?」闵泰久声音飘渺的看着河采韵问道,「是吗?」
「对,接下来就交给警方…」河采韵的话被闵泰久哀戚的笑声打断,她很难受的看着几乎心碎的闵泰久。
「采韵啊,采韵啊…」闵泰久很哀伤的唤着她的名字,最终化为一声叹息,「辛苦你了。」
接着视讯通话就被挂断,萤幕一片漆黑。
「闵泰久!该死!」河采韵惊呼後,急急转身找着应该已经回到指挥中心的安赫秀等人。
「河警卫!」不知道是哪个单位的谁拍了拍她的肩,递上一件防弹背心,「安警监请你在门口等他们,特攻队也已经出发了!」
河采韵套上防弹背心,有些踉跄的奔跑至指挥中心门口时,安赫秀等人已在厢型车上等着。
「快上车!配枪等等拿备用的就好!」安赫秀在车内对她喊着。
河采韵抓住李多彬要拉她上车的手,坐定後才发现自己正在发抖。
「采韵姐……」李多彬担心的看着她。
「我没事。」河采韵拍了拍李多彬的手,勉强微笑,「前辈,等等我先进去,麻烦你先拦着特攻队,给我十分钟。」河采韵对着安赫秀说道。
「你确定吗?」安赫秀从副驾驶座转头看着她,「你的脸现在白得跟鬼一样,我进去也是可以的。」
河采韵闻言摇了摇头,「前辈,现在这状况,我进去是最好的选择。」迎上安赫秀担忧的眼神,她坚定地朝他点了点头,「相信我。」
「到了!」车敏禹喊着,恰好打断了再次开口准备劝退河采韵的安赫秀。
闵泰久挟持人质的仓库距离警方设立的前进指挥部不过十分钟车程的距离,河采韵等人一下车便看到特攻队已差不多部署完成,随时可展开攻坚行动。
「黄队长!」安赫秀跑向特攻队长身边,河采韵则被车敏禹拦着装设针孔式摄影机。
好不容易等车敏禹装设完之後,河采韵立刻跑到安赫秀和特攻队长身旁。
「请再给我十至十五分钟。」河采韵才刚站定就毫不迟疑的开口要求,「刚刚的谈判还没破局,还有和平结束的机会。」
「但是绑匪刚刚已经开始伤害人质……」特攻队长有点迟疑的看着安赫秀和河采韵,「我们接收到的指令也是立刻展开攻坚。」
「队长,请问您接收到的指令是来自文锺赫厅长吗?」河采韵问道。
一见对方点头,安赫秀马上接着开口,「黄队长,刚刚你们在外面可能没听清楚,文锺赫厅长收贿的证据确证罪凿,你确定要继续执行他的指令吗?」
「而且刚才的谈判过程有一部分已经在国民面前公开,」不给黄队长停顿犹豫的时间,河采韵马上接续说,「我们也必须考虑舆论的影响…」
「你们等我一下。」特攻队长转身和副官讨论了一会後,递给河采韵一组对讲机,「你只有十五分钟。这个频道给谈判小组用。」
河采韵接过耳机後一边配戴一边仔细听特攻队长说明仓库内部可能的相对位置。
「采韵啊,」安赫秀在一旁持续很是担心的看着她,「我或敏禹进去比较好吧?」
「前辈,」河采韵配戴好耳机、检查完备用手枪後,带着壮士断腕般的神情看向安赫秀,「我不能让他们兄妹俩都因我而死。」
「您明知道特攻队进入後会发生什麽状况。」见安赫秀不发一语,河采韵又补充道,「都到这个地步了,就算危险我都要试最後一次。」
「十五分钟。时间一到就会直接展开攻坚,你和人质的安全是我第一优先考量。」安赫秀沉重的说。
※
河采韵将手轻扶在腰际的手枪上,非常缓慢地走进昏暗的仓库中。
依照特攻队拿到的平面图以及红外线热显像仪探测後的结果判断,在只隔开三个空间的仓库中,人员应该都集中在与入口相对的後方。
小心翼翼的左右探查着,在经过两个空房间後,河采韵忍不住在墙边停下,好让有些过快的心跳平复下来。
尽管刚才的事情发生得太快,她依然感受得到闵泰久遭受到的冲击和伤痛。
厘清案件真相和报仇是闵泰久策划这桩挟持案的目的。
所以她才会急着想告诉他整件事情的关键。
但看到闵泰久充满哀痛的表情时,她马上就知道自己错得多麽离谱。
她都已经为此情绪溃堤好几次,更何况是失去了唯一亲人的闵泰久…不管他外表有多麽不在乎,那样的伤痛怎麽可能是短短几天就能被抚平的?
河采韵心中满满的自责和愧疚。
别人可以不清楚,但是她怎麽可以这麽鲁莽的让他在毫无心理准备的状况下得知真相…
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河采韵从枪套中抽出手枪举在面前,一个踏步就走进最後一间房间。
河采韵以为她会看见闵泰久、他的手下以及人质们,没想到却只有跪在地上的郑俊久,还有举着枪转身对着她的闵泰久。
看着闵泰久举枪面对她,尽管是意料中事,还是让河采韵僵在门口、无法动弹。
而闵泰久听见声响而举枪面对来人时,因为没有预料到是河采韵,所以也停顿了几秒无法反应。
「呵…」最後是闵泰久先反应过来,他无力的笑了一声後放下枪,「是你啊…」
「对,是我。」见闵泰久放下枪,河采韵也将枪收进枪套,并将双手举至耳边。
「干嘛那个动作,真有恶意的话你不会是自己进来。」闵泰久有气无力的说。
「闵泰久先生,其他人质呢?」河采韵一边缓缓的靠近闵泰久和郑俊久,一边询问道。
「我那些手下带去医院了。」闵泰久随意的挥了挥手,「我怕那女的失血过多,国情院那个也有点脱水。」
河采韵听着他的话,眉头越皱越紧。闵泰久在这状态做出这样的举动,不是个好现象。
「那麽郑俊久组长……?」河采韵试探性的问。
「他不一样。」闵泰久的口气瞬间变得森冷,「他欠贤珠一条命。」
嘴巴被堵住、手脚也被绑住的郑俊久听到这段话後,跪在地上不停呜咽着。
闵泰久非常不耐烦的朝郑俊久脚边开了一枪,「闭嘴。」
然後闵泰久转头看向因枪声而整个人僵住无法动弹的河采韵,「我现在没办法照顾到你的情绪,也见到面了,你出去吧。」
「闵泰久先生,就跟我刚才说过的一样,这件事情到现在这程度已经够了。你还特地先把资料给了国会议员不是吗?具贯洙他们这辈子已经毁了…」
「够了!?」闵泰久怒目圆睁的瞪着河采韵,「那是一条人命!你觉得这样就够了吗?」
「所以把你自己的命也赔下去就比较值得了吗!?」河采韵噙着泪水看着他,「赔掉你的人生,你死去的妹妹就会开心了吗?」
「我的人生有什麽好可惜的?」闵泰久露出放弃一切的表情,「就是烂命一条,拿来换这些人吃香喝辣的人生,挺值得的不是吗?」
「那先杀我吧。」河采韵走到闵泰久面前,抓着他指向郑俊久的枪管、抵在自己胸口。
「闵贤珠的死我也有责任,最後有机会阻止她被杀的人是我,但我失败了。」河采韵的眼泪终於由脸颊滚落,「如果现在阻止不了你,我一辈子都会活在自厌自责的地狱中。」
「你还是杀了我吧。」她直直的看进闵泰久也盈满泪水的双眸。
「你这女人到底有什麽毛病…」闵泰久粗鲁的揩去眼角泪水,想拿回手枪却又怕真的伤到河采韵。
「你至少要活着看到这些人得到应有的惩罚吧?」河采韵哽咽着说,「真的在这里结束你就甘心了吗?」
「我……」看着河采韵哭泣的脸,闵泰久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刚才看到河采韵手中的交易清单时,闵泰久几乎听见脑中的理智线断掉的声音。
就为了那麽几张记录了他们丑陋勾当的表格,贤珠失去了她的性命。
而起因则是他拒绝了具贯洙的合作要求。
一命偿一命的确太简单粗暴,也太便宜了这些人。
但是他也是害死贤珠的人之一。这一命,他也必须赔给贤珠。
所以闵泰久将所有可以全身而退的计画抛诸脑後。手下们和人质与此事无关,但他至少要和郑俊久同归於尽。
但现在河采韵又再次动摇了他。
他当然不甘心,同时他已经心痛得几乎要活不下去。
可是河采韵说她也有责任,要他也杀了她,别让她一辈子自责地活着。
「先放在我这保管吧。」闵泰久内心万分挣扎时,河采韵轻轻地开口说,「你的命就先放在我这吧。」
「你要我这条烂命做什麽?」闵泰久沙哑的开口,下颚因为要忍住泪水而不停颤抖着。
「先确定他们都得到应有的惩罚,那时候你还想死的话我不会拦你。」河采韵的声音也颤抖着。
「就当是为了我吧。」她以气音轻声说。
听到这句话後,闵泰久持枪的右手无力的垂落在身边,另一只手则遮掩着双眼。
「我们先…」河采韵正想开口要闵泰久和她一起走出仓库时,突然传来了玻璃破裂声,接着出现了大量白色烟雾。
「干…」闵泰久动作迅速的将河采韵护进怀中,半搂抱着她躲到墙角,「明明有自己人在里面还攻坚!这是什麽新流行吗?」
闵泰久破口大骂的同时也注意到怀中的河采韵反应非常不对劲,她整个人软倒在他胸口、一动也不动。
「河采韵?采韵?喂…」闵泰久摇晃着河采韵却发现她似乎已经昏迷,於是便快速拉起衬衫下摆轻摀她的口鼻,同时取下她的对讲机戴上。
「听得到吗?喂?」他非常着急地喊着,「先停止攻坚啊,河警卫昏倒了!」
「闵泰久先生?」一个有点熟悉的男性嗓音回覆了他,「我是车敏禹,您刚刚说河警卫怎麽了?!」
「妈的河采韵昏倒了!先进来把她带出去!」闵泰久大吼道。
※
河采韵眨了眨眼,手很自然的伸到眼睛旁边想遮掩太过刺眼的灯光,却发现自己手上插着针头。
她接着闻到了浓厚的药水味,才意识到自己身在医院。
「我昏倒了吗…?」她偏了偏头想着。
左右看了一下没见到任何人,检查一下身体也发现没有外伤,於是她撑着坐起身、试图整理脑中混乱的思绪。
最後的记忆是她努力劝着闵泰久不要和郑俊久同归於尽,然後闵泰久终於放下了枪。
接着是…
破裂的窗户、白色的烟雾、突然响起的枪声。
河采韵忍不住抱着自己的双臂蜷缩发抖着。
那是自闵贤珠死後就一直没有离开的梦靥,每天晚上都纠缠着她。
但抱着自己双臂时,她突然浮现了有些不同的记忆。
有个似曾相识的感觉随着手心渗入双臂的温度逐渐浮现,那时好像也有一双有力的大手这样子搂着她,同时有股灼人的温度由後背传来。
门突然被人推开,接着传来李多彬兴奋的喊叫声,「安警监!车敏禹!采韵姐醒了!」
满脸焦急担心的安赫秀等人随着李多彬的叫喊声走入病房,「丫头你真的吓死我了!」安赫秀埋怨的说。
「采韵姐,你都不知道安警监多担心,他都快哭出来了!」车敏禹笑着说,「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采韵姐,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李多彬仔细的观察着河采韵。
「没有,我还好。」河采韵轻轻地摇了摇头,左右看了一下後问道,「闵泰久呢?」
原本兴奋的三人突然都静默了下来,互相看了几眼後,车敏禹才很不知所措的开口。
「他…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