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一直逼问着具贯洙,但闵泰久其实没有太认真看他。
横竖就是个贪生怕死的家伙,有他老婆女儿在手上,让他把所有事情讲清楚不过就是像猫在玩弄蟑螂老鼠的过程罢了。
所以他大部分的注意力一直放在河采韵身上。
提到香格里拉时她很警觉的马上低头翻着手上资料,刚才她的组员们大概也找到关键证据了。
两人四目相交时,闵泰久就确定河采韵已经掌握得差不多了。
还有他为什麽要如此大费周章的为贤珠报仇,看河采韵逐渐变得哀伤的眼神,就知道她大概也懂了。
一命偿一命很简单粗暴,但太便宜这些人了。
当年具贯洙来找他合作的时候,除了因为正在准备转型成为正规公司所以不想再碰这种事情之外,另一个原因也是顾虑到贤珠的人身安全。
他太清楚自己唯一的弱点就是这两个女人,而且是一辈子的弱点。
河采韵的部分只要闵泰久明确的没有和她接触,就可以避开大部分有心人的耳目,保护她不受侵扰。
但闵贤珠的部分就不一样了,闵泰久算是很年轻就站上高位的人,是个明显的靶子,他的身家状况在小有名气时就被耙过好几轮。
和闵贤珠的血缘关系在道上早就不是什麽秘密。
所以他当年义无反顾地离开韩国之前,就以月付薪资的方式拜托几个信任的小弟暗中保护河采韵和闵贤珠。
刚接下东南亚的军火市场时,那时的情势更是让闵泰久小心翼翼到近乎神经质的程度。
那段时间他为了稳固势力以及调整组织型态而得罪了各方人马,使他就算躺在住处舒适的床舖上,精神状态还是像在战场上,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握着手枪起身进入战斗状态。
那段风声鹤唳的时期,他甚至要求在韩国的小弟们每天都要回报闵贤珠和河采韵的动态。
就算河采韵正在国外念书也不例外。
所以具贯洙辗转找上他提出合作邀约时,他只想了一下就直接回绝了。
的确,这笔生意很赚。
具贯洙很谨慎小心的想透过不容易被发现的子弹、火药等消耗品抽取回扣,这也是很容易压低成本的品项。
可是获利越高,负担的风险就越大。
闵泰久完全无法信任具贯洙,谁能保证他不会玩两面手法?
或是哪天在市场上传出风声後,人人都想来分杯羹?
在那种状况下,就算闵贤珠人在相对安全的韩国,闵泰久不想、也无法冒这种风险。
他失去的、放弃的已经够多了。
当年在心中发誓要让妹妹一辈子开心的去做她想做的事,他就要用一辈子去实现没说出口的诺言。
只是闵泰久想都没想过,具贯洙竟然会找上贤珠。甚至不知道用了什麽方法说动贤珠担任具贯洙的秘书。
「现在就由我来守护哥哥吧!」闵泰久记得他大力劝阻贤珠时,她巧笑倩兮说出这句话的神情。
然後就这麽过去了五年,一直到现在。
河采韵的组员正在追查的线索,闵泰久这几天也早已拿到。除了早已知道往哪个方向追的优势外,有时不那麽正派的方式反而比较有效率。
闵贤珠手上大概有能够置具贯洙等人於死地的重要资料,可能是完整的交易往来纪录或是相关名单。
所以那群人才会突然痛下杀手。
虽然他还没拿到,但目前有的资讯也已经够了。
具贯洙和朴仁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位高权重导致太自以为是,除了人头帐户、买通银行行员这种很简单就能拆穿的手段外,几乎没有做其他安全保护措施。
『你在天上好好看着哥哥怎麽玩死这些人。』闵泰久在心中对闵贤珠说着。
「喂,朴仁均,」尽管脑中千头万绪,闵泰久脸上还是波澜不惊,开口时依旧挟带着强大气场,「你也过来。」
河采韵转头看向站在一边的朴仁均和文锺赫,後者瞪大了眼对着她使眼色,「看我们做什麽?说点话阻止啊!」
「文锺赫,不要用官阶压迫我们采韵喔,」闵泰久懒懒的开口,「你和郑俊久收贿的证据我这也有完整的一份…啊,我刚刚忘记说了吗?」
河采韵闻言马上快速的传了讯息给车敏禹,『安前辈查完文锺赫、朴仁均了没?』
「采韵啊,不用忙了,」看到河采韵的动作,闵泰久笑笑地说,「等等直接寄一份给你们就好,要什麽有什麽。」
河采韵等人还来不及回应,闵泰久就又沉声开口,「朴仁均次长大人,给您的时间也够久了吧?」
朴仁均瞪着依旧没有开口的河采韵,明显局促不安的在具贯洙身边坐下。
「唉呀,这样才对嘛,」闵泰久满意的摩娑着下巴的胡子,「重要角色都到齐了。」
「闵泰久先生…」朴仁均试图开口,却被闵泰久举手阻断。
「你们可以不要一个比一个还爱打断别人讲话吗?」闵泰久不耐的说,「还搞不清楚现在状况?」
看着闵泰久满意的表情还有另外两人紧绷的神情,让河采韵对於和朴仁均有关的猜测又多了几分笃定。
只是这部分的证据还没完全拿到,除非让嫌疑人自白,否则这状态还是会继续僵持下去。
「闵泰久先生,您是否也还没搞清楚现在的状况?」朴仁均突然拿起手机,冷笑着对镜头晃了晃,「我们已经确定你们的所在地,这样也没关系吗?」
「嗯……」闵泰久想了想,伸手摸了摸坐在他腿上的小女孩的头,「这个问题不应该只问我吧?你不确定一下具会长的意愿吗?」
「别这样…闵社长您别这样…」具贯洙紧张的大喊,又转身看着朴仁均,「朴次长,我的老婆小孩都在那,不要和闵社长硬干啊……」
「朴仁均,你的小孩现在应该在首尔艺术高中准备上课吧?」闵泰久像是突然对自己的指甲产生兴趣般,专注的看着指尖说着,「成绩不错啊。目标是首尔大吗?」
「你……」朴仁均的气势一瞬间全部不见,再开口时又是谦逊无比的语气,「闵泰久先生,请问您想要怎麽做…?」
闵泰久闲闲地弹了弹指甲,「也没怎样啊,你们两个一起把从头到尾发生的事情说给我们采韵听听。」
「从头到尾、老老实实的交代清楚。」他拿起枪隔着萤幕虚指两人,「最好快点啊,你们磨蹭掉太多时间了。」
具贯洙和朴仁均互看了一眼後,朴仁均稍稍探头看向河采韵,「河警卫,你不说点话吗?」
一直沉默着的河采韵将手中的平板电脑萤幕转向他们,「朴次长,这是您和文锺赫厅长的银行交易往来纪录,两位似乎需要先解释这部分。」
河采韵询问安赫秀等人追查文锺赫、朴仁均的进度後,她就收到了安赫秀整理好的银行交易清单、通话纪录等资料。
和郑俊久的交易清单以及通话纪录一样,上个月同一时间文锺赫也从刘贤珠帐户收到了大笔的款项,和刘贤珠联系的次数也是差不多的。
但和郑俊久的状况稍有不同,朴仁均的人头户在同段时期也汇出了一笔款项给文锺赫的纪录,而且在良才洞案件发生後,朴仁均和文锺赫便有着密切联系。
「河采韵警卫,我已经说过危机谈判小组不得私下调查本案件,那些资料不算是正当证据…」文锺赫大步从另一个工作区走过来,同时对着河采韵咆哮着。
「文锺赫厅长,」河采韵起身冷静地对他说,「刚才安警监已将我们握有的证据送回监察单位,这些资料算不算正当证据会透过内部调查来判断。」
闵泰久在萤幕那端笑着拍手,「很好呢,真的很不错啊采韵。」
「喂,你们!」闵泰久的笑容没有持续很久,语音刚落他就敛起笑容瞪着具贯洙和朴仁均,「到底说不说?」
「闵泰久先生,」河采韵坐回椅子上,冷静地接过话,「我们现在掌握的证据已经可以充分证明具贯洙收取回扣、行贿,以及朴仁均、文锺赫、郑俊久等人渎职收贿,相关证据也已经送交一份给监察单位,接下来他们就会面对内部调查…」
「采韵啊,」闵泰久摇头笑着看她,「还是太天真了。」
「你觉得他们就不会买通监察单位吗?」闵泰久歪头笑着,「无法否认这个可能性对吧?」
「这…」河采韵一时语塞。
这的确是他们完全无法保证的。尽管现场有这麽多人听到这些过程以及对话,相关证据也已经交给内部调查单位了,但涉案层级这麽高……
「所以啊,我先帮你们录一份嫌疑人的自白,之後事情会好办很多。」闵泰久对河采韵眨眨眼,然後拿起手枪朝後方挥手示意。
站立在闵泰久身後的手下们,两两一组的拉起具贯洙的老婆、郑俊久以及李尚牧走上前来,手枪也皆已上膛。
「开始吧。」闵泰久对具贯洙等人扬了扬下巴。
具贯洙再次看了眼朴仁均和文锺赫,掏出手帕抹去额前的冷汗後,结结巴巴的开口,「一开始是朴仁均要我……」
「你他妈在说什麽鬼话!」具贯洙才刚开口就被朴仁均愤怒的打断,「分明是你跑来想打通……」
河采韵和闵泰久虽然不在同一个空间内,但同样的冷眼旁观着两人互相推诿。
其实最初是从哪边起的头也没真的那麽重要,都一样是被贪婪蒙蔽了双眼罢了。
具贯洙和朴仁均本就是相识的关系,六年前朴仁均尚未进入国情院叙职,而是在第八陆战团任职、负责整个师部的装备采购。
朴仁均甫接任便找上了具贯洙,两人一开始先透过电脑等3C产品的采购案赚取回扣,後来发现具贯洙的门路比想像中还要广,於是便逐渐扩张到各项军用品的采购。
尽管被闵泰久拒绝,具贯洙仍很快地便找到目前正在合作的军火研发公司香格里拉,同时为避免此事成为在闵泰久手中的把柄,便以闵泰久的人身安全要胁闵贤珠,使闵贤珠成为专门为具贯洙处理相关事项的秘书。
与此同时,国情院正因为涉入干涉2012年总统大选案而进行长时间的大幅度改组,朴仁均抓住机会调任至国情院,并藉由职务之便与NineElectrics进行内线交易。
NineElectrics因此在短短几年内成功抢下许多政府计画案及标案,并藉此跃升国内前十大企业排行。
闵泰久不发一语的听完,毫不遮掩的打了个呵欠,「讲完了?你们也太没有讲故事的天分了吧?」
「不过具贯洙你真的也是够贪心的了,把香格里拉的供货成本压得那麽低,还要固定跟人家收款?那算什麽?」
「如果想固定和国防部合作的话,就要打通很多人…这部分的成本还是要均分……」具贯洙讷讷的说,「不过闵社长为什麽…?」
「我为什麽会知道你跟他们合作并且把成本压很低吗?」闵泰久把脸凑近镜头、用气音说道,「因为他们的上游供货商是我。」
看具贯洙等人一脸震惊,闵泰久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逗着小女孩玩。
河采韵则看着平板电脑上的讯息急急起身走到一旁的工作区,飞快的打开无线电视台的线上网页,过没多久新闻主播字正腔圆的声音就从音响中传遍整个指挥中心。
「……方才看见的是由现场传回的嫌疑人自白画面,可以确认口述自白者为NineElectrics会长具贯洙……」
「这是什麽!?」具贯洙激动的起身大吼,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哭了本来已经安静下来的小女孩。
「小声点嘛,你女儿是被你弄哭的,不是我喔。」闵泰久将小女孩交给一旁走来的手下,「带她去隔壁房间休息,好好照顾。」
「……稍後共同民主党的几位国会议员将针对此事共同召开临时记者会,应会强烈谴责并要求当局针对特定财团以不合法手段垄断政府计画案……」
「闵泰久!!」具贯洙气愤的拍桌大吼。
「具会长,你现在是可以这样对我说话的立场吗?」闵泰久拿起手枪抵着具贯洙老婆的头,「你是不是应该先跟我交代一下,为什麽杀了闵贤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