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所谓的秋意充斥胸怀。冯雪的工作室没再接办新的工作项目了。她每天都安静地画画,又或为思源整理衣物。她很久没笑过,但路是她自己选择的,就算再难行也不可能回头。这样的偏执听来很幼稚,但当你断然用一辈子的价值观来换一个虚妄时,是非对错都没关系了,反正有些事总会让人失却理智。
门钟响了,门後是一个她,带着孩子。
「我能进来吗?」她问。冯雪欠身,让女人抱着孩子坐在思源惯坐的位置。女人打量着冯雪,然後请她放点音乐。冯雪选了只古典乐唱片,听说这对孩子的脑部发展有益。
「你早知道我?」女人问。冯雪没答话,她确认孩子身上传来的洋甘菊味道,跟思源身上常浮现的一样。
「你怎样才放手?」女人淡然地问,那经验老到的表演,让冯雪有点难过,她突然明白自己并不是一个特别的例外。她把手放在女人纤细的手背上,女人本能地拨开了,却又觉得不大体面,於是又摆了个安然的手势武装着。冯雪想哭,她觉得「女人」这身份很悲哀。
「我不会放手的。」冯雪宣布。那是她放弃自己而换来的一丁点依靠,她不可能因为那份同理心而回头,果真如是,她就不用痛苦。
「甚麽价目?」女人寻常地问。冯雪摇头,毕竟这世界已没几个人跟自己一样不设实际了,或者她应该给女人一个数字,这样会让她舒怀一点。
「你就不怕我将这丑事张扬?」女人挑起眉头问,她手里的红茶杯就像道具般停留在唇边。究竟她有多久没跟思源喝过茶呢?女人手里的伯爵红茶跟女人家里常备的是同样品牌吗?思源喜欢这样淡雅的甲油吗?那樱花色的外套是为讨好思源而买下的吗?冯雪的思绪就这样飘远了。女人拿出冯雪跟思源出游的相片,冯雪看着,觉得相片里的她是那样的落寞。她是这样子的吗?
「如何?」女人故意放轻声音。冯雪抬起头望着她微笑,然後回到了画架前作画去。女人愕然,她不知道该作甚麽好了。她忽然觉得很累,已不知道是第几次了,她究竟还要这样抗争到何时呢?这究竟又为了些甚麽呢?孩子竟然睡得那样甜,为甚麽就好像只有自己在做着无聊事儿?她默默地收拾行装,然後离开了。冯雪那夜没离开过画架,因为她知道自己已崩溃了。
翌日,思源来了。「我以为你会明白。」思源停在冯雪的画架前低语。或者,在他心里婚姻跟爱情真的是两回事。冯雪没说话,反正当中没可能寻得着甚麽道理的。他来了就代表一切没变,於是她才难过。如果,如果他就这样消失会多好呢。日子还是一样,冯雪知道思源的热情开始淡薄了,他的妻偶尔会给她发个短讯,好要她知难而退。她臂上的刀痕清楚记录了这两个女人的痛,她们的尊严都消隐在这些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