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個髒故事 — 四月

四月的东城总带着毛毛细雨,眼看处并没有春季应有的那份生机,尽是灰蒙蒙一片,没甚麽吸引。冯雪却爱那份寂寥,那是四月该有的味道。东城没有甚麽名胜,就仅在南端有座名叫山无陵的小庄园值得一游。百多年来,历史为这庄园添加了许许多多的深情,以为是痴情人的伤心地。情侣们抚松慨叹,以为这样会为爱情带来了象徵式的祝福。可笑的是这里从来都只是士绅宠幸姬妾的野合之地,而祈福的有情人都多没甚麽心思去探究这麽一个事实,仍是善忘地在某年某日跟某一个情人再来一次许诺。

天气还有点寒,套了件米白毛衣的冯雪还是觉得冷从每个毛孔钻进血肉里。她倒享受这样的气温,过於暖和反让她觉得不合情理。四月,就该冷冷清清。她已在那石青铺的小路上逡巡多回了,低头的她舍不得那一地的蓝,那是他送她的蓝。已是第六年了,她还是忘不了,但她答应过他,今年,一定会找一个能替代他的人。

山无陵的中央有一孤松,松下有所小舍让游人买点纪念品。冯雪记得他每次都会带点这儿独有的松香回去,然後每天家里都洋溢着那份古朴的味道。冯雪每年都来这儿捎带回忆,但随着岁月流逝,他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这股真实又是改变不了的事儿。小舍今年有了革新,多了精巧货儿,却找不到他喜爱的松香。冯雪有点着急,她寻着找着,却还是没有下落。

「没了。」售货员稀松回答,然後向她推介其他香薰精油。冯雪摇摇头,走向小舍对出的崖边去。她茫然望海,倒恨起他来—你的七年之期还真的斩钉截铁。蓦然,一只小纸船从她的眼梢窜过,缓缓地迈向那无垠的汪洋。

「你觉得很浪漫?」冯雪挑起眉角质询刚才放船的男子。她的声音就那麽沉稳,让人难以喘息。男子想说甚麽反驳,却又敌不过她那份严正,只好仓卒逃回同伴身旁,然後又不时转身对冯雪指指点点。冯雪觉得很难过,如果他在的话,他一定很心痛,这没落的民族。

「今年是限期了。」一缕声音从冯雪的耳畔响起。她没回首,她知道那是欧思源。或者,她应当感动的,这男人已等了近十年。不,她是感动的,只是她一直在观察,在考验思源的耐性。她害怕再经营一段无法结局的感情。

思源是他的大学室友,第一天在他的宿舍碰面时,思源就对冯雪一见锺情,这是她们三人间公开的秘密。思源从没掩饰过自己的感情,却又没亵渎过神情的友情,一切都光明磊落,这叫冯雪很佩服。思源并不比他逊色,甚至比他更优秀,只是有些事情真的讲究时间性,最少冯雪是这样地认为。

「松油停产了。」冯雪的话很轻,思源点点头,从後把一条藏青色的围巾轻缠在她的脖子上。「你穿得太单薄了。」思源的声音带点地方口音,听来有点倔强,却让冯雪的心莫名地平静。

「你信冬雷夏雪吗?」冯雪问,思源知道那是冯雪给他的许可证。「我心一向如是。」思源掩饰不了心里的愉悦道。那天,他们一起回到城市去,思源为冯雪添了只猫儿作伴,取名上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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