嚐到她唇瓣上的泪咸,车时勳一怔,顾不得惊讶,旋即伸手捧住近逼在眼前的白皙脸庞,缓下这突如起来的缱绻。
「尔雅?怎麽了?发生什麽事?」
指尖沾满泪水,男人轻歛着眉,询问的语调夹进了隐然无措的慌张。
夏尔雅没有回应他,只是衔着泪摇了摇头,再次垫起脚尖,延续先前那止不住心疼的亲吻,好似只能藉由这样亲昵的触碰,才能勉强宽解那狠拧在心尖上,令人难以承受而窒息的心酸。
「……」
甫结束沐浴的男人身体还泛着热烫的水气,唇上是灼热且颤抖的吮吻,即使这混合着泪水的亲吻不带任何情慾,却仍意外地挑起了体内的慾望本能。
感受到逐渐传递至下腹的骚动,车时勳闷吭了声,再次捧住眼前流着泪不言不语只管吻他的女人。
「尔雅……等一下……」
额头轻抵着她的,男人嗓音沙哑,呼息有几分凌乱。
喘息了好半晌,他缓慢退开两人之间太过靠近的距离,带着细茧的指腹温柔抹去她颊上的泪痕,幽如黑潭的邃眸深凝着她氤氲潋潋的双眼,温声而语。
「告诉我,发生什麽事了?」
她还是没回答,只是紧抿着唇红着眼眶瞅着他,泪如浪般不断涌上眼眶,转满後又自眼角滑落,滴滴答答打在他反覆拭泪的掌上,让所有安慰都成了徒劳。
太过令人怜惜的模样烙印於瞳孔之上,左胸口像是被什麽狠狠挖空似地抽疼着,车时勳心疼地看着她,眼角余光却意外瞥见了自他书房门缝间透出来的稀微光亮,眸光蓦地沉下。
书房……她刚才去过他的书房是吗?
而他书房里唯一让她看见之後会是这样反应的东西……
深眸倏然歛凛,男人苦涩喟然,重新将视线凝回她哭得发红的双眼。
「尔雅,你是不是……看见我的日记了?」
夏尔雅抿着唇盯着他看不出情绪的黑眸,颤抖抽咽着,好半晌才勉强点了下头。
「……」
果然是这样……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让她知道那些事的。对於失去记忆的她而言,那样的等候太过沉重,让她知道了只会成为她心里的负担,而他从来就不想要用这样的负担绑住她。
早知道她会这麽想要探究过去的事情,他就不该把日记摆在书柜上,而是应该封存在箱子里,放到她构不着的柜上。
闭了下眼掩去浮上眼眶的懊悔,车时勳轻牵起她走至沙发前,让她坐了下来,抽了张面纸替她擦去脸颊上肆虐纵横的泪水。
半晌,他用着近乎叹息的孱弱轻道:「尔雅,不管你看到什麽,都当作不知道,好吗?」
那些她来不及参与的过去,他从来就没打算与任何人开口,即使是她。
「……为什麽?」夏尔雅错愕地瞅着他,闪着泪光的眼眸染上困惑,语调哽咽颤抖。
她怎麽可能装作不知道?
这十二年来,他独自熬过的心酸和寂寞,要她怎麽装作不知道?
这十二年来,他始终不言不语地站在她身後,不言不语地守着什麽都不记得的她,就这样不言不语地看着她的喜怒哀乐,就这样不言不语地孤自一人在失去她的漫漫时光里踽踽独行,这麽沉重无奈却又无可诉说的心痛和心碎,要她怎麽装作不知道?
「我不希望你心中觉得对我有任何的亏欠,我也不希望你对我们之间的感情有任何一丝的愧疚。我喜欢你、我爱你,甚至是在你离开之後继续留在原地等你,这些全部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我们会分开是因为意外,你没有丢下我。我这样说,你懂吗?」
即使他们之间的付出真的那麽不对等,他也不认为这样就代表她不真心,喜欢上她、爱上她、为她停留,都是他的选择,他没有任何立场要求她回应同样延绵不决的情感,更没有任何理由去要求她承载那些在漫漫时光里由无尽的思念堆砌出的重量。
一直以来,爱她都是他一个人的决定,直到後来相爱了,才是两个人的事。
而他从来就不觉得,她不够爱他。
他知道,她爱他,比世界上任何人都爱他。
车时勳握着她的手,温柔的,连解释的口吻都是这样,温柔的让她想哭。
世界上不该有他这样的人,在那麽漫长煎熬的光阴里孤独地等待着,却连让她稍微为自己的懦弱自责都不肯。
世界上不该有像他这麽温柔的人。
像他这样温柔的男人,为她蹉跎了这麽多年的岁月,却说一切都是他的一厢情愿,到头来还要她装做什麽都没看见,只因为不希望看见她为了自己当时的转身离开而内疚。
他是这样在爱她的,即使付出得再多、等候得再久,却总是在她面前把自己的温柔说得那麽微不足道,把这麽多年来的深情等待藏在她看不见的黑暗之中。
在她还没想起他的时候,不让她知道是怕她误会他利用那些她不知道的过去强索她给不起的爱情;在她想起他了以後,不让她知道是担心她在知道了之後,会对自己缺席了这麽长的时间感到歉疚和亏待,怕她认为自己亏欠了这段历经了十二年空白的感情,怕她对他的爱最後变质成了愧疚和自责。
他要她装作不知道,是因为害怕她不再爱他,一如过去每一次当她意外碰触了属於他的黑暗的时候一样。
一直以来,他对她所有的掩藏和闪躲,都是因为害怕失去她。
他是那麽爱她,爱得那麽义无反顾,却也爱得那麽小心翼翼,深怕走错一步就又跌回失去她的轮回深渊。
他是那麽爱她,她却什麽也没能为他做。
相爱的那一年,她在他生日的前夕,头也不回地离开他的世界。而重新相遇的这一年,她却连他一个小小的生日愿望都不愿意替他实现,甚至还和他吵了一架……
她明明就是这麽自私的一个人,他却说她是全世界最爱他的人,要她不准自责……
凝着那双始终深情流淌的眼眸,夏尔雅颤抖着唇,垂在腿边的小手紧攥着拳,在眼泪再次落下的前一刻,她倾身上前,拥住了眼前那个还想替她温柔拭泪的男人。
「车时勳……你昨天许的愿望……我答应你……」
他想要有一个他们的孩子,她答应他。
未来的日子里,不管他有什麽愿望,她都答应他。
闻言,男人一怔,还来不及问清楚她这句话代表着什麽意思,那片柔嫩的唇瓣又一次吻了上来,在他的唇上、下颔、颈间、耳边留下一个个暧昧煽惑的温热厮磨。
「……」
比起十分钟前单纯而激动的吮吻,她这一次吻得更加挑逗,更大胆地跨坐在他腿上,娇软纤瘦的身躯紧贴着他的胸膛,红唇在他深邃如刀刻的五官上来回描摹,甚至刻意在他最为敏感的耳畔流连,留下清浅印记。
屋内的气氛顿时骤变成了烈火燎原的煽情。
耳骨上湿热的挑逗引来男人一声闷哼,於此同时,下腹也感受到了属於她手心的温热触碰,他用力抿唇屏息,才忍住了险些滚出喉咙的呻吟。
这女人真是……
前一秒还哭得泪眼婆娑、潸然涕下,结果下一秒就坐到他腿上,献上无数蛊惑媚然的亲吻,举措甚至远比过往每一次欢爱都还来得更加大胆,轻意地就让灵魂陷入疯狂。
「尔雅……」趁着她细吻稍歇,男人勉强扯回理智,沙哑低喊,大掌也捉住了在他下腹昂然上来回摩挲的柔荑。
「嗯?」忽然被限制了行动,夏尔雅抬起头,淌着氤氲的杏眸直直地看向他,那发问的哼声裹着月色的柔软,既轻且媚,撩得人耳根一酥,心尖发麻。
喉咙一紧,车时勳沉了口气,才又找回声音:「别闹了,你这几天是危险期……」
昨晚他们才为了要不要孩子的事吵了一架,他不希望她是因为认为有愧於他、是因为一时的情绪才做出这样的决定,更不希望将来听见她说後悔。
话说完,他松开箝制着她双手的大掌,才想要将她自腿上抱下来,未料腿上的女人却半点也不配合,纤细的手臂蛮横地环上他,倾下身轻碰了碰他唇角。
「我说了,我答应你的愿望。」她沙哑地重复着几分钟前的应允,而後又吻上他。
唇上袭来的滚烫吮舐让他讶然瞠目,还来不及出声制止,她已经将他上衣一把撩起,纤细的柔指先是在线条分明的腹肌上恣意种下火苗,而後顺着肌肉纹理抚上了还藏在衣衫下的结实胸膛,指尖若似有若无地自乳尖拂掠而过,反覆几回後更大胆地揉捻抚捋,极尽撩拨。
过分刺激的感受如电流窜袭,随着神经传递到体内的每一寸细胞,男人咬牙闭眼,粗哑喘息,死命地忍住喉间的哼吟,下腹的硕然却早已胀高,隔着衣裤抵在她双腿之间。
「尔雅……别这样……」眼看她的手又要往下进攻,车时勳沉声制止,呼息紊乱而灼烫,嗓声乾涩近乎嘶哑,听上去甚至有几分示弱。
「嗯?」
腿上的女人还是装傻,红唇明明轻哼着疑惑音调,声色纯然无瑕,手心却已经覆上他腿间的昂然硕大。触及之际,她甚至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的颤抖,耳边更听见了他极力隐忍的低喘,气息灼烫。
夏尔雅扬起笑,眼底有几分促狭,刻意收了收掌,隔着睡裤轻捋了几回。
「别这样……」他还是那句话,眉宇深锁,身躯微僵,表情看上去至为痛苦。
「怎麽样?」她故作不解地问,红唇却勾起了邪魅。
两指一勾,轻易拉下他的裤头,包裹在黑色底裤下的硕挺昂扬於外,那画面看上去简直煽情淫靡的过份。
「……」这女人真是……
理智悬在崖岸边缘摇摇欲坠,男人咬牙低吼了声,在失控之前一把将腿上的女人捞起往沙发上一摆,才正想起身抽离这随时会令人沉沦的空间,却又被她扯回了沙发上头。
「尔雅,不要这样,你没有想要生孩子的!」眼看她又要欺上来,车时勳歛眉沉吼,嗓音里透着在她面前罕见的漠寒,连眸光都是冷肃。
「谁说我不想要的?」夏尔雅并没有被他伪装出的凛冽吓到,只是轻轻反驳:「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不是不想要你的孩子。」
她知道他担心她现在的决定只是一时冲动,她知道他怕她过了今晚之後会後悔这样的决定,这些她都知道。
她是他的妻子,他心里所有的顾虑,她都明白的。
「车时勳,我知道你喜欢孩子,我也想要有一个你的孩子。」
「……」
这些话,她从来没有对他说过。
她从来没有告诉过他,她其实也想要一个他的孩子。
她想要他的孩子这件事是从什麽时候开始的?明明之前她才和他说过,她的人生规画里没有生孩子这件事的……
「你要我相信你,让你试试看,对吧?」
「……」
「我已经三十五岁了,再拖下去的话,对我、对宝宝都不好,你知道吧?」
「……」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哦?」
抬眸觑着他愣怔的侧脸,夏尔雅抿了抿唇,趁着心里的勇气耗尽以前,又一次坐回他腿上,双手在他颈後重新环绕。
「等一下……」吻上他的前一刻,她又听见了这句话。
「不要。」
平时她要他等,他都拒绝她,这一次换她说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