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别作客的好友们,他们花了些时间收拾欢聚後的狼藉,然後那个喝了点酒的男人又耍了一回无赖,硬是跟着她进了浴室,蹭在她耳边又是撒娇又是啃吻的,让她难以招架地答应了一同沐浴,结果就是在淋浴间里耗上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缱绻缠绵。
自从上一回他昏倒之後,除了他吃的东西以外,她也严格地限制了他饮酒的次数和份量,结果今晚一个没留神,他竟趁着徐俊邀约喝了不少,虽不到醉然的程度,但这男人每一次沾了酒就特别容易失控,稍微给他点甜头都会被他看作挑逗或是应允,还完全不给她解释的空间,简直不可理喻到了极点。
欢爱过後,男人一如往常地将她拥在怀里,贴心地替她冲掉身上的黏腻,更细心地替她把那头长发洗净,好让她能先回房里把头发吹乾。
车时勳沐浴完毕,一进房就看见坐在梳妆台前一边擦着保养品一边若有所思的女人。
「想什麽?」他走到她身後,弯身吻了吻她还有蒸热的脸颊。
听见他的声音,夏尔雅眨了眨眼拉回放空的思绪,视线对上镜子里那双深邃的眸,她轻叹了口气,稍微侧过身,微仰起头看向他。
「车时勳,问你一个问题。」
「嗯?」男人噙着笑蹲下身,好让她不需要辛苦地抬头就能看着自己。
「你……」瞅着他的眼,她张口吐了一个字,而後又抿起唇,表情万分犹豫。
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太过罕见,反倒让他有些意外了,毕竟这女人一向是有话直说的性子。
「怎麽了?」大掌温柔地将她垂摆在腿上的柔荑包覆,他温声低问。
夏尔雅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还是把想问的话吞回心里。
他们都结婚半年了,现在才问他想不想办婚礼,任谁看来肯定都会觉得太迟了。
看见她藏在眼底隐然的懊恼和自责,车时勳微敛起眉,耐着性子温柔询问:「尔雅,你想说什麽?」
「没什麽。」
她淡淡回应,回过身,才正打算收拾桌上的瓶瓶罐罐,他的动作却比她还快,长臂一伸,将她整个人自椅子上捞了起来,转过身朝落地窗边的大床走去。
「车……」
夏尔雅还来不及问他要做什麽,人已经落在柔软的被褥上头,下一秒,男人迅速欺身上来,双臂撑在她身侧,宽硕的身躯垄罩在她上方,深邃的眼瞳紧锁着她的目光,强迫她与他相望,丝毫不给她任何空间逃脱。
分明就是这麽蛮不讲理的举动,偏偏他脸上还是挂着一如暖阳的笑容,完全就是无赖。
还有,他最近真的是越来越喜欢这样动不动就把她抱起,强制她换位置了。
「别闹了。」她轻声喟然,伸手推了推他。
那些没有说出口的思绪千丝万缕扰得她心烦,实在没有力气再陪他胡闹。
听见她的叹息,车时勳没有坚持,只是侧过身躺了下来,然後安静地将她揽进怀里,不再追问。
他知道她是真的不想说,所以没有强求。
今晚家里来了太多人,虽然都是她熟识的朋友,然而身为女主人,免不了需要说上些话招呼应对,对於平时不热爱交际的她而言是有些负担,而方才在浴室里,他的索要也是有些过分,一整晚折腾下来,大概把她累坏了。
这女人疲惫的时候情绪管理的能力就会瞬间锐减,若没有其他打算,他不会刻意去招惹,省得她又和他闹上好一会的脾气。
从在背上来回娑抚安哄着自己的温暖中再次感受到他对自己永无止尽的包容,一阵强烈的愧疚自心底深处袭卷而来,几乎让她惭愧。
他总是这样任由着她,结婚前是这样,结婚後更是这样。
只要是她,不论好坏,他多半都是纵容。
「车时勳,你会把我宠坏……」把脸埋在他的胸膛前,夏尔雅闷声咕哝,声音几乎没在他怀中。
可即使她的声音再怎麽孱弱模糊,在他的耳里依旧清晰。
薄唇勾起一抹浅淡,车时勳收臂将她拥紧了些,「不好吗?」
他可是花了十二年的时间等待,才终於能如此。
「……」这男人真的好傻。
明明她就这麽自私,什麽事情都先想到自己,连结婚这麽大的事也都没和他商量,迳自戴上戒指就要他接受,就连婚礼办或不办也是她一句话就决定,连多问一句他的想法也没有。
他什麽都听她的,即使在她忙得无暇分身经营两人之间的感情的时候,他依旧配合着她,给足了她所需要陪伴和温柔,却从没有向她索讨任何的回报,就只是一如过去那十二年一样,做着自己最擅长的等待,半句怨言都没有。
他总是在她有空闲有余裕的时候才会展露无赖顽劣的一面,在成熟与幼稚之间收放得宜,不但体谅她对於事业的追求,也在每一个生活的细节里展现无微不至的体贴,对她温柔的无以复加。
他爱她远比她爱他还要多更多。
「车时勳……」抿着唇,她缓缓伸手,轻环上了他的腰际,把放在心底迟迟没向他提起的问句说出口:「你会想要……看我穿婚纱吗?」
「……」
原来让她欲言又止、开不了口的,是这个问题。
感受到拥着自己的男人微微一怔,也听见了他短暂呼息一窒的促音,夏尔雅动了动身子,稍微挣开他圈着自己的手臂,抬起头对上那双明显染上讶异的眼眸。
「怎麽突然这麽问?」望着她略微带着紧张的眸,车时勳提起唇角,几秒前的愣怔不再,眼神已是温柔。
「你回答我就是了。」她没有回应他的提问,而是继续追讨他的答案。
瞅着她泛染坚持的眼眸,他抿唇一笑,半挑起眉,「想听实话还是谎话?」含笑的口吻摆明了是刻意吊她胃口。
「……」她这麽认真地在问他,他却又闹着她玩……
凝着他略带玩味的神情,夏尔雅歛眸,红唇抿成了严肃的直线。
她的反应在他意料之内,男人莞尔勾唇,原先衔笑瞅着她的眼一瞬之间却化作了如海般的柔软。
关於这个问题,他的回答从来都是——
「想。」
……
江以柔位於郊区的个人工作室坪数不大,整体的风格简约清晰,装潢和陈设都是木质暖色调,与她一直以来的创作风格类同,也和她本人一样透着一种恬静温婉却坚定勇敢的气质,即使是初次见面,也令人不禁赏悦。
和相约的卓知凡及梁芙洛一同进到了工作室里,夏尔雅在见到她之後,对她的第一印象也是如此。
江以柔是个很美的女人,年少时就在服装界获得了莫大的成就与名望,却不因此骄矜自满,举手投足之间都看得出是名门之後的从容优雅,眼神里却又隐约透着几丝不干受拘束的自信与奔放,是那种不论在男人还是女人眼里都是耀眼迷人的存在。
「你就是尔雅吧?久仰大名,我是江以柔。」
今天的她将一头棕色的波浪长发挽在半边肩上,身上穿着印有简约字母的白色上衣搭配浅色的碎花长裙,脸上的妆容清新柔和,连说话的嗓音都是柔悦,鹅黄色的暖光打在身上,让她看上去似乎有些不真实。
「你好。」夏尔雅微微一笑,礼貌地轻握住江以柔伸在面前的手,回应了她的招呼。
「你们稍等一下,我请助理把几件新作品拿出来。」
语落,江以柔招呼三人至落地窗前的沙发休息,接着就走进後头,吩咐助理将先前准备好的婚纱拿出来。几分钟之後,两名助理陆续推着展示架出来,将三件风格截然不同作工却同样精致的白纱逐一排开。
「天呐!好漂亮!」
看见这些美如画作的婚纱,卓知凡忍不住扬声赞叹,眼眸里闪耀着晶亮的波光。
即使已经结婚七年,她心中依旧住着天真烂漫的女孩,当年由於意外怀孕的缘故,加上时逢父亲将要选举而有与政商人士交际的考量,她和梁禹洛的婚礼举办得仓促,没能实现她从小希望在一个海岛教堂上举办婚礼的愿望,以至於婚後只要听说身旁的好友要结婚,她就会变得特别期待,也特别希望自己视如亲姊妹的好友能替她完成心理梦幻的婚礼。
「尔雅呢?觉得好看吗?能不能给我一点建议?」江以柔走到了展示架前,朝那个早已经在弟妹口中听闻许久,如今才见到庐山真面目的女人微微一笑,亲切询问。
昨晚她就已经接到芙洛的通风报信,表示今天无论如何都得让夏尔雅穿上婚纱一回,好让她感受到披上白纱时的悸动,看能不能顺势让她改变心意,否则她和她新婚丈夫的婚礼一拖再拖,让一向热心於协办朋友婚事的知凡乾着急了半年还没个着落,也让她哥哥吃足苦头。
今天见到本人之後,她发现夏尔雅的身材比例很好,这些婚纱不论是哪一件穿在她身上肯定都很合适,真要挑什麽缺点的话,就是她稍微瘦了一些,腰围的部分可能还需要稍作修改,不过并不是什麽太困难的事情。
「……」
虽然早知道自己被设局,但被问到这个问题,夏尔雅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过去她就是经过婚纱店的玻璃橱窗也从未留心看过一眼,即使去参加婚礼,她的重点也都是餐後的甜点,新娘那身精心别致的装扮从来都不是她关注的对象,加上自幼对婚姻就没有任何憧憬,她对婚纱根本一点概念都没有,哪能给什麽建议?
她抿了抿唇,「这些婚纱都……很漂亮……」只能勉强挤出毫无建设性的评语。
见识过各种形形色色人物,江以柔其实也感觉得出来她的性情偏冷淡,倒也不在意,只是继续循循善诱:「有特别喜欢哪一件吗?」
「……」
这个问题就让夏尔雅有些招架不住了。
早上车时勳开车送到她到与知凡相约的咖啡店,她本来是想叫他陪着自己一起过来的,可後来又想到今天在场的都是女孩子,他一个男人在可能也会觉得不自在,而且若是他们两人一起现身这样的场合,免不了被旁人调侃几句,她是个脸皮薄的人,为了避免窘况发生,最後还是没开口留他,让他开车先回去了。
老实说,她会答应赴约,是因为昨晚他肯定的回覆。
他说,他想看她穿上婚纱的模样。
他还说,穿上白纱的她,会是全世界最美的女人。
她来这里是为了他,婚纱的款式自然也是想选他会喜欢的,可她过去连陪人挑婚纱的经验都没有,又怎麽会知道哪一种款式适合自己,哪一种款式是他可能会喜欢的?
「还是先试试这一件?」江以柔噙着笑指了左手边的白纱。「这件的剪裁比较俐落,裙摆没有使用太多的蕾丝和珠串装点,同时也不会裸露太多肌肤,应该会是你喜欢的风格?」
闻言,夏尔雅稍微打量了下眼前的白纱,确实如江以柔所说,没有太多的华丽缀饰,素雅纯净却又不会显得太过保守古板,反而有种清新脱俗的质感。
抿着唇犹豫了一会,她轻轻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