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挑选达达的礼物,他们两个基本上没有所谓平凡童年的大人在玩具专卖店里耗了两个小时,几乎把所有益智类的玩具都玩遍了,最後才挑了个难度适中的迷宫立方。
挑礼物的过程中,那男人幼稚的程度又再度刷新了夏尔雅对他的了解。
一进到店里,车时勳就像个第一次参加户外教学的孩子那般,这里看那里逛的,什麽都想拿起来把玩,甚至还幼稚地不断把一堆卡通造型的发箍往她头上戴,後来被她骂了也不减兴致,自顾自地在商品架前研究不同的模型,最後买了一组世界着名地标铁塔的模型组,说打算之後在家无聊时当消遣玩。
拎着东西准备结帐的时候,她忍不住碎念了他几句,却不巧被收银台前的店员给听见,竟然笑着对他们说:「每个男人心里都住着一个没长大的小男孩,所以常常有很多人会说,爸爸有时候幼稚起来,家里就像多了个小孩。」
结果都被店员揶揄了,也没见这男人有半点反省之意,反而还一脸对方所言甚是的认同表情,一副是她反应过度、大惊小怪了的模样。
这男人压根儿就没听出那句话的重点。
至少听在她耳里,重点不是店员说他的幼稚情有可原,而是在外人眼里,他们看起来像一对夫妻。
将要送给达达的礼物和他自己的模型放上车之後,他们又折回了商场的餐厅吃晚饭。
用餐的过程中,还是有些客人认出了他们,免不了又是窸窸窣窣的窃语,有对坐在他们隔壁桌的情侣甚至还拿出手机想偷拍,却蠢的忘记把闪光灯关掉,直接被逮个正着。
她原以为车时勳会像过去那样隐忍,甚至乾脆带着她换一间餐厅,结果他却是起身拉了张椅子坐到了那桌去,面无表情地拿着手机开启录影功能就直对着那对情侣拍,完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仅当场给了对方难堪,同时也给餐厅里其他人十足的警告。从那之後,就连送餐的服务生都不敢在他们桌边停留太久。
像他这样以一个足以动摇国本的跨国集团接班人身分在商场里纵横多年的男人,台湾商界里那些叫得出名号的人物都得让他三分。他真要严肃起来,即使一句话也不说,也有本事让站在他面前的人屈居下风,过去之所以选择不与那些造谣生风的媒体记者起冲突,真的只是因为他个性温和,没打算计较而已。
他在公事上就是那种不鸣则已,一出手就是致命一击的狠戾作风,就连作为台湾前三大金融集团的汉邦集团碰上他,也只能勉强称得上是平起平坐,完全没占上任何优势,而为了挽回双方的合作关系,汉邦集团那原本打算在今年正式退休的罗董事长更是接连亲自出面找了他好几次,才终於让他又承诺卖地。
至於前天才得罪他的黄浩仁,昨天立刻就受到了教训,在灿星电子宣布解除与和昇的面板代工合作关系後,和昇光电的股价在开盘不到一小时内已经跌停重挫,市值少说蒸发了上亿。
当然车时勳也不会只因为黄浩仁出言侮辱她这件事就做这麽大的决定。
早在几个月前,他就已经掌握了黄浩仁私下替换廉价零件,将其中的价差吞进了自己的私人帐户中饱私囊的相关事证,先前厂房产线出问题也和这件事有关,而前天的插曲实际上不过就是让他有个可以分散黄浩仁注意力的烟幕弹而已,恰巧遇上了他就顺水推舟,一切都在计画之中。
在外,他就是个心计多端且狡猾阴险的商人,业界的人都知道,他那看似温雅和善的外表下,有着堪比他父亲车文道绝顶的经商能力以及疾劲雷厉的行事作风。
入行近十年的时间,他在灿星集团半世纪来打下的基础之上,除了进一步拓展新市场外,更着重於加深开发既有市场,结合各种创新科技,把灿星电子推向下一波的高峰,操手了一盘极好的棋局,风采甚至更胜当年极力拓展海外市场的车文道。
可在她面前,他展现的只有无尽的温柔和偶而昙现的稚气,总是无条件地宠着她、让着她、护着她。有关他们之间所有的事情,不论大小,绝大多时候都是她说得算,她若说一,一百次里有九十八次他绝不会说二。
这个男人完全是倾尽真心地在爱她,每分每秒都是,不断地用行动告诉她,她是一个多麽值得被人疼爱的女人,不断地用这样的方式抹去她心里对自我的怀疑,努力地想要用更多的爱来填补她心里那块被她父母畸形的婚姻所凿出来的空缺。
他明明就想和她走一辈子,却始终都没有提过任何关於结婚的话题,就是这样默默地记下她的戒围,买好了婚戒,然後把戒指收在抽屉里,继续陪伴在她身边,安静地等待她阴影释然的那一天。
他对她太好太好,好到每天晚上让她舍不得闭眼,好到每日清晨都舍不得离开他的臂弯,好到在听见玩具店的店员误会了他们是一对正在为孩子挑生日礼物的夫妻之後,有那麽一秒她在心里问了自己:如果哪一天他真的拿着戒指跟她求婚了,她会点头吗?会不会有那麽一天,他们也有了属於自己的孩子?如果有的话,孩子的五官会像他多一点,还是像她多一些?
这些问题,都是过去三十四年里她从未想过的。不论是婚姻还是生子,都不在她原先规划的人生蓝图里,可因为他重新走进她的世界里,渐渐改变了她对未来的想像。
最近这些日子,她越来越觉得,如果就这样和他过一辈子,如果就这样让他的姓名在她的配偶栏上烙下印记,如果就这样,其实也挺幸福的吧?
……
吃完饭之後,夏尔雅去了一趟洗手间,出来时,远远地就看见有两个从打扮看上去应该还是大学生的女孩扭扭捏捏地朝正站在墙边滑手机等候她的车时勳走去,行迹和表情看起来就是一副要搭讪的模样。
柳眉微挑,她不动声色地放慢了脚步。
「那个……不好意思……」其中穿着粉色大学T搭配白色短裙的女孩率先开口,说话的同时还不断捏着手指,一张脸已经红得不像话。
这麽别扭的开场白看得她都觉得好笑。
夏尔雅走了几步之後就在一个能大致听见他们声音的距离停下来,好整以暇地开始作壁上观。
闻声,车时勳稍微将视线自手机萤幕上移开,看见了眼前这两名个头娇小的女孩,眼角余光同时也瞥见了那个站在不远处一脸看好戏的女人,墨黑的眼眸隐隐一皱。
思忖半秒之後,他便轻扬起唇角以笑容回应,安静有礼地静候下文。
「我……我跟朋友玩大真心话冒险输了……他们要我来跟你要联络方式……」
听完那别脚又老套到不行的搭讪藉口,夏尔雅忍不住失笑。
真心话大冒险还真的是怎麽用都用不腻的好理由呢,她大学毕业都十几年了,居然还没退流行,堪称万年好梗。
「不好意思,我听不懂中文……(중국어를알아듣지못해서요죄송합니다.)」车时勳为难地皱着眉,唇边噙着极度歉然的笑容。
一听见他这样回答,夏尔雅连忙用力抿住唇才勉强憋住笑声,眼角却已经失守地弯起了明亮的笑意。
被人搭讪了,居然直接装听不懂中文,真是既婉转又决绝,完全是他的风格。
两个女孩显然被他这杰出的一手吓得不轻,表情瞬间染上惊慌,你看我、我看你的,进退两难,一时间不晓得该如何是好。
沉默地对视了几秒,她们继续不畏艰难地启唇,勉强挤出了几个英文单字,试图解释她们为何向他搭话的缘由,最後用一句别脚的「CouldIgetyournumber?」作结。
人家都说英文这种国际通用语言了,他总无法装聋作哑了吧?
夏尔雅抿着笑,饶富兴致地观望着逐渐白热化的剧情,没想到下一秒,那个都一把年纪了还能被年轻女孩搭讪的男人竟然勾着笑迈步朝她走来。
她一愣,还来不及反应,就被车时勳搂进怀里,然後就听见他依旧用韩文和对方说:「抱歉,我结婚了,我的电话号码不能随便给其他女人,否则我老婆会生气的。」
夏尔雅:「???」
见鬼的?他什麽时候结婚了?她什麽时候又成了他老婆的?
两名女孩虽然没听懂那一长串的韩文是什麽意思,但看这情况大概也知道他已经有对象,无比羞愧地低下头,连忙向她道了声「不好意思打扰了!」就匆匆落荒而逃。
对於这个结尾,夏尔雅简直无语,额角青筋搐了几下,最後还是忍不住冷哼了声,挣开了轻环在她腰际上的大掌。
「车时勳,你刚刚那话什麽意思?」
这男人简直过分,竟然在自己被搭讪的情况下脸不红气不喘地用只有她听得懂的韩文说这种话,摆明没安好心!
交往半年的时间从没有主动和她提过半次结婚的事,结果第一次开口就直接说她是他老婆,有没有搞错?顺序是这样子的吗?他会不会省略太多步骤了?
「什麽?(뭐요?)」男人依旧挂着那抹无害的笑容,继续延续他听不懂中文的情境。
知道他故意装傻,她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紧抿着唇,双颊因气闷而泛着怒色,看上去显然是不满他的回应,可那模样竟有几分少见的稚气。
车时勳勾唇莞尔,牵起她的手,轻喊了声「走吧」,就领着她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他刚才确实是故意这麽说的,目的是为了探探她对结婚这件事的态度是否有改变,以决定他这样的步调该不该调整,而测试的结果显然没有太糟,至少感觉得出来,现在的尔雅对婚姻并不再像过往那样反感。
上了车,副驾驶座的女人还在气他装傻不回答她的问题,系上安全带之後就别过脸看向窗外,摆明了他不开口她就继续跟他呕气,直到听见满意的答覆为止。
车时勳噙着笑,不动声色地发动引擎,将车驶出了地下停车场。
时间是晚上八点四十,夜色低垂。
开了一小段路,他才缓缓启唇低唤:「尔雅。」
赌气的女人不肯回应他,连哼都不哼半声。
对於她的沉默他早已习以为常,男人只是迳自接话:「我们去溜冰吧?」
没料到他会这麽提议,夏尔雅愣怔了眼,脑海立刻浮现了十二年前第一次和他去溜冰的画面,那是他第一次和她告白的日子,日子恰巧与今天只差了一天。
那一次之後,她再也没有和其他人去溜过冰。
虽然有一年事务所的季末活动,老板包下整个室内滑冰场,让所里全部的律师至多可以携带两名家眷入场玩乐,但那阵子她恰巧接了个举国轰动的艺人离婚案,忙得连回复不克参加的时间都没有。
过了十二年,他选在圣诞假期提议要和她去溜冰,意味着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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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三岁又调皮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