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在被遺忘的時間裡愛妳 — 025:計時開始

车时勳打算和金恩娜离婚的消息不晓得从哪里外流了出去,整整一个月,不论是哪个时段的新闻,各大新闻台总会重复播报这件事,更有媒体把车时勳过去的花边新闻整理成了五分钟的专题报导,将那些从未被证实过的传言撰叙得绘声绘影。

接连四个星期,「车时勳离婚」、「车时勳出轨」这类的关键字成为搜寻引擎热搜的前三名。

灿星集团旗下各子公司的股价多少都受到了这则负面新闻的影响,连续三个星期都在下跌,连带影响了灿星电子这一季新上市的智慧型手机销量,其他灿星集团品牌的商品和服务销量也都受到一定的冲击。

此外,韩国媒体更传出母公司董事会要求暂时停止车时勳东亚区执行长职务的消息,灿星集团会长车文道更为此亲上火线,召开记者会澄清儿子和媳妇只是闹了小矛盾,离婚的消息纯属误传,试图降低传闻对集团所带来的伤害。

这些天,各家记者天天到灿星电子的大楼下驻守,却始终未能采访到离婚风波的主角,即使堵到了车时勳的座车,他也就是轻踩着油门继续向前开,从未打算停留和解释。

记者後来找上了金恩娜,结果她竟然在十数台摄影机前声泪俱下,哭着说是因为丈夫认为她人老珠黄,嫌弃她身材走样,所以才说要和她离婚。

这个报导一出来,车时勳瞬间成了网路上人尽皆诛的对象,随之而来的是更多不实的爆料和毁谤,舆论延烧发酵,灿星集团的股价则持续下跌,几乎快要掉到了跌停的地步。

除此之外,金恩娜更收买了几间杂志社,提供了先前跟踪夏尔雅时拍到她多次进出车时勳在郊区住处大门的照片,记者於是看图写故事地编篡出车时勳之所以会找上夏尔雅协助处理离婚事宜,甚至多次私下相约在自己的住所会面,是因为两人之间早已经发展出不单纯的男女关系,所以车时勳才会急切地想要和现任妻子离婚。

现在,各大超商的架上贩卖的全是以她衣着轻便走入社区大楼门口为封面、标题煽情耸动的八卦杂志,事务所里的同事们虽然表面上装得平静,私底下其实也在窃窃私语地讨论着他们的关系,和她最不对盘的曹东俊甚至故意买了三本不同的八卦周刊回来,大喇喇地摆在茶水间的桌上供人阅览。

夏尔雅知道这些都是金恩娜的诡计,她很清楚车时勳的软肋是她,所以利用媒体舆论来制造压力,车时勳不在乎自己声名狼藉,却无法对她的清白被他牵连袖手旁观,金恩娜正是利用这样的方式逼车时勳亲自向媒体公开说出他们不会离婚这句话。

但同时,她也猜到了,这也许就是车时勳那天所说的他的方式。

他似乎在用这样的手段向两方的家族施压,利用对股价下跌的默不吭声来展现他的立场,沉默地告诉所有人,他不会再被过去那些框架束缚,若他们坚持要他维持这段婚姻,就是要赔上整个灿星集团,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玉石俱焚。

他就像个极有耐心的猎人,即使被那些金恩娜造谣出来的不实舆论咬得满身是伤,却依旧沉着冷静地等待对方主动踏入他设下的圈套,而这个圈套里头全是未知的心计和谋算,深沉如一湖看不见底的潭水,唯有纵身其中才能换得答案,却也可能从此万劫不复。

结果,最先沉不住脾气的人不是金恩娜,而是她的父亲金民基。

车时勳与金恩娜正式摊牌交恶的舆论在韩国境内延烧成灾,连带影响了金民基明年选举的民调以及在党内的声势,他不止一次试图联系车时勳想和他谈谈,却始终得不到他的回应。

一天前,金民基在收到车时勳寄去的一支清楚记录下金恩娜与车时宇在他书房内偷情过程的影片之後,他立刻就从首尔飞来了台北。

可当他来到了与车时勳相约的餐厅时,却发现车文道夫妇也早已入席,从二人难看至极的脸色就知道他们也看过同样的影片,金民基顿时感觉颜面无光,羞愧地几乎抬不起头,只能尴尬地入座。

几分钟之後,同是影片主角的车时宇现身。一踏入包厢,车文道立刻就训斥了他一顿,他满心不甘地沉着脸不作声,听完训後便默默在父亲右侧的空位坐下。

随後金恩娜也来了。

金民基为了顾及两家的交情,还是当着亲家的面前斥责了从小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女儿,金恩娜红着眼眶瞪着眼前哪始终以不苟同的目光看着她的公婆,感觉这场饭局就像是刻意要清算她似的,垂在腿边的双手紧紧抡起了拳,镶着水钻的甲片几乎扎疼了掌心。

十分钟之後,这场棋局的幕後操盘手终於进场。

车时勳身段优雅地走入包厢,唇边噙着礼貌的微笑,亲切地向在场所有人打了招呼。

「各位,我们一家人很久没像现在这样坐下来吃饭了吧?」拉开主位座椅,他悠缓入座,举手投足都是那麽从容不迫,与其他五人仓皇隐怒的神色成了极大的反差。

「时勳啊,你这是做什麽?」

一向鲜少在饭局里出声的叶亭实在耐不住心急,脸色难看地看着许久不见的儿子,略促且带有斥责意味的口吻显示出她内心极度的焦躁。

这些日子,她心里头总有一股说不清的不安和令人心神不宁的预感。

她总觉得那一向听命於己的儿子正在酝酿一场任谁都承受不起的风暴……

「车时勳!这影片是怎麽来的?你设计我?」金恩娜拍桌站了起来,不顾礼仪地高声咆啸,眼底烧燃着愤怒的焰火。

「金恩娜!你给我坐下!」金民基低吼着将失态了还不懂得收敛的女儿一把扯回椅子上,连忙堆起笑脸赔罪:「车会长、夫人,真的很抱歉!恩娜这孩子不懂事,您们别和她计较。」

面对这样冲突一触即发的紧张局面,车时勳倒像个局外人,一派轻松地叫来了服务生,吩咐他们开始上菜。当服务生将所有人的餐点都送上之後,他也只是轻喊了声「各位请用吧」,便拿起刀叉开始用餐。

所有人面面相觑地观望着没有动作,没有人知道他想做什麽。

过去这三十三年,车时勳永远都是听命於安排的傀儡,在车文道眼中,他就是个完美的接班人,是个一切按照父亲与家族意志行事的木偶,除了当初填选大学志愿外,他从来没有在父母面前展现出个人的意识,就连当初要他和金恩娜结婚,他也没有反对。

这些年,其实他们对於车时勳和金恩娜的婚姻有名无实都心里有数,也多少清楚她和车时宇间的暧昧关系,毕竟当初就是作为家长的他们亲手将两人拆散,硬是把金恩娜嫁给了车时勳,可也正因为车时勳从不曾表示过反对意见,他们也就顺理成章地认为这场建立在利益交换上的婚姻能够继续维持下去。

没有人想到,车时勳竟会在集团发布新品这麽重要的时间点上和他们摊牌。

「各位怎麽不吃呢?」将盘上的牛排切成了恰好能入口的大小,车时勳连眼都没抬,询问的口吻依旧是带着笑意。

「时勳啊,你究竟要做什麽?」叶亭被儿子这副模样弄得手足无措,眼看丈夫的脸色越来越难堪,心里是更加恐惧。

「母亲为什麽这麽问呢?我不就是想和大家一起吃个饭吗?」车时勳抬起头迎上打探而来的视线,扯唇一笑,彷佛不能明白他们眼底的焦虑和顾忌是出自为何。

见众人紧绷着脸色不说话,他又笑了笑,「还是说,大家喝点酒,心情会放松一些?」

语落,他起身走到了包厢外头,几分钟之後回来,手里拿着一瓶已经拆封了的红酒,目光含笑地对上金恩娜浸染上慌张的眼眸。

「恩娜啊,还记得这瓶酒吗?」他噙着笑,连喊着她的口吻都是轻柔。

听着他低柔如水的嗓音,同时也看见那幽深的黑眸里一闪而逝的寒栗,金恩娜倒抽了一口气,脸色倏地刷白。

这些年,车时勳从未如此喊过她的名字,即使在公开场合逢场作戏也不曾。

更别说如此对她笑了……

慢半拍才意识过来的车时宇狠狠一颤,不慎弄掉了桌边的刀叉,银制的餐具坠落後在冰凉的地面上碰撞出一声铿锵,嗡鸣的声响回荡在偌大而静谧的包厢里,缭绕成了令人不寒而栗的低音。

无视众人眼里的惴惴不安,车时勳扭开软木塞,拿起自己酒杯倒了将近半杯的红酒,接着执起高脚杯,优雅摇晃着杯里醇厚。

「我亲爱的弟弟时宇啊,你要不要说说你在这瓶酒里加了什麽呢?」他笑望着脸色同样惨淡的男人,嗓音悠扬温缓。

闻言,车文道夫妻与金民基立刻将视线转向车时宇,脸色铁青至极。

「臭小子,你做了什麽?」车文道目光锐利地瞪着身旁的小儿子,粗老的嗓音泛着明显的愤怒。

「……」车时宇抿唇不语,面色难堪。

「啊,我真健忘,还有礼物要送你们呢。」车时勳忽然又扯开笑,喃喃自语似地说道,回头看了一眼服务生,对方立刻将预先准备好的包裹拿了过来,送到了三名长者面前。

看见那盒纸箱,金恩娜和车时宇的脸色更显惊慌惨淡,几乎颤巍得无法反应。

「这是……什麽?」金民基咽了下喉,语调沙哑。

「三位打开看看就知道了。」男人噙着笑轻道,目光已是晦暗桀佞。

三人纷纷自座位上起身,车文道铁青着脸,撕开了上头的胶带将纸箱拆开,下一秒,出现在眼前的竟是被装在夹链袋里血肉模糊的婴儿胚胎。

太过骇人惊悚的画面让三人都惊愕地抽气踉跄,惊吓过度的叶亭甚至差点昏厥了过去,双腿瘫软地跌回了座椅上。

车文道紧绷着脸,强迫镇静地将压在胚胎下方的纸条抽了出来,站在一旁的金民基一眼就认出了上头的字迹正是出自於他的宝贝女儿。

「恩娜啊,这是……什麽?」金民基转过头,脸色难看至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会做出如此阴狠悚然的事。

「车时勳!我要杀了你!」

金恩娜再也按捺不住地失控咆啸,一把抓起手边的牛排刀指向那在一夕之间毁败她所有名声的男人,剧烈的举措扫落了餐桌上的盘器,摔碎成了满地狼藉。

她挥刀朝他疾步走去,刀尖耀着冰冷寒光。

「恩娜啊!把刀放下!」

金民基立刻冲上前拦住抓狂了的女儿,刀锋已然近迫於车时勳面前,只离不到两步的距离。所有人被这惊险的场面吓得踉跄,受惊的叶亭尖叫出声,脸色已成惨白。

场面一片混乱。

「老实说,我手上有的不只这些。」即便刀刃就近在眼前,车时勳笑容依旧,彷佛此刻被拿刀威胁的人不是自己,神色既从容且优雅。

「哥……你这到底是在做什麽?」

从未见过兄长回击的车时宇惶恐地看着那一如以往温文儒雅,目光却凛冽如冰的令人不寒而栗的面容,沙哑的嗓音颤抖着无数的恐惧。

闻声,车时勳缓缓地将目光转向他,唇角勾起邪佞。

「时宇啊,你不是想要灿星集团吗?不是想要取代我吗?我现在就成全你。」

「……什麽?」

「车会长、金议员,我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

「一是我和金恩娜离婚,我会把我名下所有灿星集团的股份都转让给车时宇,从今以後,灿星集团与我无关。」他弯起眼,朝举着刀的金恩娜走去,唇边的弧度越发上扬。

「二是——」从容的步伐最後在刀锋前停了下来,幽深的眼眸豪不畏惧地直视着女人眼里的腥红。「让金恩娜杀了我。」

「不过同时,检方也将收到我手上所有的证据,包括这三年来金恩娜和车时宇多次恐吓我、意图杀害我,还有金议员您从政二十三年来所有收贿的纪录、资金流向,以及车会长您透过境外帐户洗白非法资金所购得的资产清单。」

「到时候不只是金恩娜和车时宇——」

停顿了一秒,他抬眸看向脸色惨白的金民基,「金议员您,」寒厉如霜的目光又转向远方脸色铁青至极的车文道,「以及车会长,还有整个灿星集团,都将因为我的死,付出代价。」

「我只给你们一分钟的时间。一分钟之後,请告诉我,你们的答案。」

语落,男人悠缓地走向窗边的沙发坐了下来,冰冷宣告:「计时——」

「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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