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栋屋的一楼大厅,有整片的玻璃帷幕,视野极好,里头的人……殭屍,可以一览无遗。
脸烂了半边的殭屍穿着精致的OL套装,原先是背对着他们的,此时却用一种奇诡的角度,扭着脖子往後瞪着他们。
「她、她她她脖子──」诺诺惊恐地看着那只殭屍。
它头扭过来盯着他们,身体却依然背对着,下一秒,它突然用倒退的方式撞了过来。
啪的一声,殭屍重重贴在玻璃帷幕上。
「小蓝!」王景严催道。
「绳子、绳子没有收──」妹妹还卡在一楼上方不远处。
他们才出发第二天而已……
「别管绳子了!」王景严放开诺诺,双手敞开对着楼上的妹妹,「下来!快!!」
啪!砰!啪!!
诺诺头皮发麻的看着那只殭屍越撞越起劲,然後它缓缓张开口,发出低低的吼声。
『嘎呃……』
「它叫了!它叫了──」
「小蓝下来!我会接住你!!」
就连从小跟着哥哥们到处跑的王景蓝都怕了,她抖着手解开腰上的绳结,紧闭双眼,手脚推蹬将自己推离墙面,自然朝下落──
距离不远,王景严闷哼一声稳稳地接住妹妹。
『嘎吼──!!』「跑!快跑!!」
与他的喝令同时响起,是那只殭屍的吼叫。
这一吼吼得响亮,隔着厚厚的玻璃诺诺都觉得耳朵痛,很快的,附近也响起了此起彼落的吼声。
『吼──』
『嘎呃──!』
『嘎吼──』
原本远在十字路口斜对面的殭屍们全都被叫声吸引,一边跟着响应一边靠拢过来,而更远的殭屍们也因骚动开始共鸣。
『嘎吼──!』
『嘎嘎嘎嘎嘎嘎──』
「跑!往前跑!!」王景严抽出手斧,抬脚踹飞一个不知从哪窜出来的小孩殭屍。
诺诺看都不敢看,只拼命跟上小蓝的脚步。
王景严落在她们後头,清除後方追过来的殭屍,几只速度较快的殭屍已经包围过来。
「准备好!!」王景严低喝一声。
这头,两只身材略撞的殭屍迎面撞了上来,他侧身闪过第一只,手斧从後劈进它的後脑杓,也没来得及拔出来,就抓着这只殭屍去撞第二只。
砰!两具身体交叠摔在地上,王景严踩住它们拔起斧头,踩断第二只的膝关节,正要处理第一只时,却发现它一动不动了。
「哥哥!」小蓝在前方惊叫一声。
诺诺和小蓝原本在前方跑着,正准备超过那栋大楼时,左右两边不约而同地有殭屍扑了过来。
小蓝惊叫出声,王景严却因为刚刚处理那两只,跟她们拉开了距离。
「小心!!」他踹开第二只殭屍的脑袋,朝她们冲刺。
诺诺看着眼前张着血盆大口的东西朝自己压过来,她吓得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
偏就这麽刚好,那只殭屍没抓到人,双手扑了个空,重心不稳也准备往下摔──诺诺感觉自己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她连滚带爬的躲开差点压在她身上的殭屍,却发现小蓝整个人僵在那。
「小蓝!!」诺诺尖叫着扑过去,根本来不及爬起来,她拚全力扯住小蓝的脚。
小蓝被扯得身形一晃,狼狈往後跌,一屁股坐在诺诺身上。
她个子高,虽然还是小学生,但已经颇有份量,身高才154的诺诺被压个正着,呕出一个像青蛙被踩扁的声音,顾不得疼痛,她抱着小蓝往旁狼狈地滚躲开。
原本要咬小蓝的殭屍也扑了空。
王景严在此时已经赶到,长腿一抬就把那只殭屍踹开好几步,他绷着脸冲上去,健臂一挥直接把那东西的脖子劈断,接着又踩住诺诺闪过的那只殭屍,这次劈了两下,头颅飞了出去。
『嘎吼吼吼吼吼啊啊啊啊啊啊──!!』
马路上堆了许多被撞个稀巴烂的车辆,许多被激怒的殭屍想冲却一时之间冲不过来。
「起来!快!!」王景严将妹妹和诺诺从地上拖起来,「跑!跑起来!!」
玻璃帷幕这栋大楼不行了,他们跑到正面才看见,二楼和一楼大厅满满的都是殭屍,因为铁门降了一半卡着,里面的殭屍出不来。
「这栋不行了!继续跑!!」
他们继续往前冲,王景严沿途又砍掉了几只挡路的殭屍。
大楼侧面是一个地下停车场的出入口,里头黑黝黝的,却听得到地下传来可怕的低咆。
『吼噜噜噜──嘎吼──』
地下室的殭屍听见外头的骚动,响应着、沿着坡道往上爬了上来──
他们只能继续跑。
再隔壁,是一间妇产科医院,门敞开着,六七层楼高,不宽。
「里面没有!」诺诺大喊。
「进去!!」前方冲过来的殭屍越来越靠近,王景严不得不下令转向。
他们冲进那间妇产科诊所。
「往上!往上跑!!」
诺诺憋着疼痛的胸口,拼命迈开她的小短腿,跟上兄妹的脚步。
这栋楼的阶梯级距很高,她有好几次踩滑,胫骨撞到阶梯,好险王景严拿东西给她包着小腿才没受伤。
王景严一等她们往楼上冲了,就把候诊区柜台的门窗全部关上,旋即跟上他们。
※※※※
二楼,三人咳着喘着。
小蓝一边喘,一边抹掉脸上被惊出来的泪。
诺诺看着小蓝哭,也没哭出声音,就是泪一滴一滴地掉,她自己也不好受,胸口痛到好像要炸了,刚刚被妹妹一屁股坐的肚子也闷痛着,手脚也痛,屁股也痛,她刚刚自己也摔倒过。
全身骨头要散了一样。
王景严检查了各个房间,确定都没人後,才回到他们躲藏的诊间,把朝马路那侧的窗帘全拉上。
外头已经挤满了殭屍,隐约骚乱着却没有进一步入侵的迹象,即便如此,从一楼出去绝对是不可能的事了。
接着,他不知从哪儿蒐到一盒医药箱,放在推车里推了过来。
小蓝和诺诺方才双双抱在一起在地上滚了一圈半,小蓝的手肘和膝盖都有微微破皮,没见血,但他还是替她消毒以防万一。
诺诺比较惨,虽然手脚没受伤,但右脸颚不晓得被什麽东西擦了一小块,柏油路的砂石都扎进肉里了。
王景严看得心一紧,他还是让她受伤了。
蹲在她面前,他轻咳一声,朝她抬手,「来,我帮你处理伤口。」
诺诺浑身抖了一下,「我……我应该没有被它们碰到。」
她的戒备,让他觉得自己好像也被扎了一下,他让自己口气更加温和,解释给她听:「我知道,但不处理会发炎。」
房间很安静,诺诺甚至听得见自己颤抖的呼吸声。
良久,她才危颤颤的抬头,让王景严检查伤口。
他让小蓝拿着手电筒照,一手捏着镊子,一手捧着诺诺的脸,小心翼翼的将伤口里的碎石夹出来。
好险伤处不大,口也没太深,清理一下包紮换药得当,应该不至於留疤。
王景严都想耻笑自己,都什麽时候了,还在想她脸会不会留疤的事。
「要消毒了,会痛就抓着我。」他捏着沾了消毒水的棉棒,提醒道。
「……嗯。」诺诺下意识的深呼吸。
她怕痛。
但他动作很轻。
棉棒在伤口上轻柔滚动,换了几根她不晓得,但她只觉得伤口刺刺痒痒的,连带更敏感的发现,他扶着她脸的手好像也在抖。
「你在消毒吗?」她忍不住问。
「什麽?」
「都没感觉。」
他终於哼笑了声,咧嘴露出亮白的牙齿,连小蓝也憨憨地跟着笑了。
空气终於不再凝结。
上完药後,他用一块纱布帮她盖住伤处,也另外翻到一个密封袋,把十几片乾净的纱布都塞进去让她带着,以防万一。
外头的骚动似乎已经平息,听不到吼叫声。
王景严到窗边再检查一遍,看了一会儿,才旋身缓缓走回诺诺面前,停下。
「你刚刚不舒服吗?」他问。
诺诺瞠愣抬头,「什麽?」
他问的是刚刚,不是现在,而且明明才包紮完不是吗?
「刚刚我们要下来的时候,你要说什麽?」王景严还记得她那时的异样,慌张焦虑,一副快崩溃的样子。
诺诺被问倒了,想起刚刚『发作』的时候,她不知道该怎麽回答。
小蓝也看了过来,孩子澄澈的大眼看着她,也在等她的答案。
「我、我没有不舒服……」她嗫嚅道,希望他能放过她。
「但你刚刚有话要说,而且还想喊停。」王景严温声追问,「怎麽了?」
他重新蹲下身,与她平视,耐心等着。
诺诺胆子又缩回去了,「我不知道……」
那种感觉很抽象,想解释也不知该怎麽讲,她没跟同学说过,跟谁她都没说过。
妈妈出事前,她也那样『发作』了,那天晚上,她就接到了可怕的电话。
她对谁都没说过,她只愿意跟妈妈说,但妈妈已经不在了。
平时在学校或游戏里,那感觉都没这麽严重……所以她也一直没怎麽深思探究过,但今天……
「我不知道……」她撇开视线,低低道。
直觉?预感?她这样讲不是很奇怪吗?
大笨蛋和他妹都那麽厉害,求生能力好、跑得快跳得高脑子聪明又冷静,要不是一路跟着他们,她大概昨晚就死在家里了。
她为了不扯队伍後腿已经拚尽全力,现在突然胡诌自己好像有非常准的直觉,就像网路上玩很烂的路人,输透了还硬要扯自己其实main其它角色一样。
谁都讨厌猪队友的,她不想被当奇怪的人看。
直觉直觉的,不就是猜吗?猜错了怎麽办?猜题可以啊,猜那种东西根本无伤大雅,也不会缺一块肉……但现在,他们在玩命啊。
诺诺头垂得低低的,只敢看自己的脚。
没了王景严,她活着都有问题,连下一餐怎麽吃都不晓得。
离开虚拟世界、离开网路游戏,她什麽也不是。
『直觉』这麽蠢的事,她说不出口。
她甚至连自己都不相信了。
王景严看着她神色黯淡,有股冲动想将她拥进怀里……但他放在膝上的手只是动了一下,没真做。
现在不行。
但他还是得先搞清楚她怎麽回事。
王景严思索着,感觉自己漏了什麽关键,却一时抓不着那闪瞬即逝的画面。
刚才三人都忙着逃命,但诺诺似乎中间说了什麽?
她喊了小蓝,然後帮小蓝躲过殭屍──
他们跑到诊所前,他那时还犹豫着,因为不晓得里头安不安全……
但诺诺那时说了什麽?他眯眼回忆,不太确定,但似乎只有那个可能,他以前好像也想过她是不是──
「有、有人在吗?」
门外有声音。
三人同时转头,瞪着那扇门,王景严直接抄起斧头握在手上。
「救命、救命……我、我在电梯里……」
那是个女人的声音。
「救命、拜托救命……我、我肚子真的很痛……宝宝……宫缩……」
小蓝没听懂,一头雾水的看向哥哥,但诺诺和王景严听懂了。
电梯里关着一个孕妇。
待续
+++碎碎念时间+++
最近迷上怪奇比莉,好听。
之前写殭屍系列都是听泽野弘之或MyChemicalRomance,不晓得怪奇比莉会不会变成新进的固定BGM班底XDDD
六七月工作量暴增,希望不会影响到周四的更新,我会努力的QQ
LilyQuali
202006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