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只是扭伤而已,却没料到竟是骨裂伤。坐在骨科旁的手术室内,叶涵勉强用左手签下歪七扭八的潦草签名後,与叶昇乾瞪眼等候医生。
「叶昇,你出去外面坐着等我。」叶涵轻声交代,叶昇只是扳着一张脸闻风不动,不肯妥协的意味清清楚楚,叶涵只好轻叹随他去。
一般而言骨裂不需要动手术打钢钉,只需上石膏即可,但即使如此也需要四至五周才能痊癒,听得叶昇眉头紧锁,神情凝重。
当他看着医生走进手术室替叶涵肿胀的右手腕裹上一层层石膏时,她神色平静也不喊痛,只是静静地让医生包紮,边听他叮咛几句注意事项,还有每周都必须回诊等。
走出诊疗间时,江仁馨见到叶涵右手臂上多了一大包石膏时有些愣住,随即上前关心:「不是只是扭伤吗?怎麽需要上石膏?」
「骨裂伤,所以才要上石膏。」叶昇在旁淡淡地应。叶涵见江仁馨面色越渐凝重,赶紧开口:「不严重,一个月就好了。」
「这是怎麽了?」刚从洗手间走回诊间的余梣一见到叶涵裹在右手上的石膏有些错愕,「石膏?不是扭伤吗?」
叶涵看她一眼,再次解释自己只是骨裂很快就好了,不过很显然的在场三人无法像她一样云淡风轻,各怀心事地离开医院。
期间她接到林佳瑀的电话,说是已经乔好了要去教授家的时间,叶涵当然欣然允诺,而叶昇就坐在她旁边紧紧盯着她,好似对待一个易碎品般小心翼翼,一举一动皆逃不出叶昇眼里。
这样的叶昇让叶涵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不过不只他,坐在前座的余梣也是如此,同时被两双眼盯着瞧,叶涵总觉得如坐针毡。
「好了,你们别一直盯着叶涵,这样她会很有压力的。」江仁馨出声减缓有些沉闷的气氛,这两人才稍稍收敛。
「那麽我先载你们回家,至於余梣,你要怎麽回去?你是跟叶涵的车来吧?」
经江仁馨这一提醒,叶涵这才想到余梣是跟着自己的车来的,原计画是上完香後她会载余梣回到A市,叶涵再自己开车回家,现在计画完全被打乱了,而且天色已晚,这样上高速公路开夜车彼此都不放心……
「嗯……」江仁馨沉吟片刻,道:「不然余梣现在我家住一晚吧,明天我再把你送回去,你现在是在Z中附近租套房吧?」
「是啊,离Z中不远。」叶涵下意识地答腔,立刻招来两人疑惑的视线,叶涵这才知道自己说溜嘴了……更要命的是,这余梣也不否认,把话说得更模糊。
「怎麽?涵姐不能来我家吗?她载过我回家啊。」余梣说得理直气壮,叶涵咽了咽,也不知道是因为叶昇审视的目光,还是因为江仁馨深沉的视线……
「不然这样好了,我住涵姐家吧。」
「啊?」
「咦?」
「什麽?」
三人同时出声,皆是错愕讶异,江仁馨首先回神,轻咳一声:「不好吧,叶涵都自顾不暇了,难道还能照顾你吗?」
「对啊,而且你来住我家,我想叶昇应该也觉得不方便。」叶涵转头看向叶昇,却没见到他脸上有半点为难,只是紧紧地盯着余梣瞧,也不反对。
「我跟阿昇是国中同学,可能还比跟涵姐熟稔。」余梣哼笑,目光下移,定在叶涵手上的石膏略带歉意地说:「而且这伤是我造成的,我也想藉此弥补你。」
「这不是你害的……」叶涵有些无奈,不喜欢看到余梣这样无精打采的样子,况且还是为了这个伤……
「可是,你洗澡怎麽办呀?」
「……」
三人再次沉默,叶昇单手摀脸,默默转头倚靠车窗,一脸『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又飞快地说了句:「我不排斥余梣住我们家。」後便装死沉默。
叶涵一阵无语,面对叶昇的倒戈她顿时有种无语问苍天的感觉……
「我可以自己洗……」叶涵尴尬地说,耳根子默默地红了。余梣又说:「那你穿衣服怎麽办啊?」
「你、你别再说了……」叶涵左手摀脸,学着叶昇一样转头靠着车窗,满脸通红。
见这一向脸皮薄的姊弟俩陷入窘迫,江仁馨又轻咳一声,正气凛然地道:「不行,我不放心,谁知道你会不会越用越糟?你还是乖乖住我——」
「那江姊姊跟我一起住涵姐家啊!」
「……」这下换成江仁馨想挖个洞了,不,她早就跳进去余梣弯弯绕绕的陷阱中了……
余梣扬起愉悦的笑容,一脸得瑟,「看来大家都没意见了,我就住涵姐家了哦!」
闻言,江仁馨从後照镜中看向叶涵,无声询问意见,叶涵勾起有些无奈的笑容道:「那就这样吧,余梣就来我这住,老师你就回家休息吧。而且我看就算现在我拒绝,余梣用爬的都会爬到我家来,要不就随她吧。」
「那是当然的!」余梣灿烂一笑。
江仁馨目光有些闪烁,垂下眼眸,轻轻说声好。
「那麽叶昇呢?」叶涵转头朝叶昇轻问,他抬起头,看了眼前座,说了句没意见後又窝回座位,眉目间竟有几分黯淡。
各怀心事的四人在这半小时多的车程中沉默着,听着车内广播倾泄而出的音乐,叶涵靠着肩颈枕缓缓阖上眼,就这麽打起小盹。余梣说着说着也打了个哈欠,跟着睡了;只剩下叶昇与开车的江仁馨还醒着,红绿灯前,两人无声相视。
「叶涵……她会好的,所以你不用太担心。」江仁馨轻声道。
叶昇安静地看着她,那双璀璨如星辰般的眼眸尽是柔情,目光溢满难以言喻的情绪,一时间,竟让江仁馨无法移开视线。
她就这麽看着这冷淡的少年清逸的脸庞,忽地,扬起一抹温柔的笑。
「我想,我可以告诉你答案了。」
江仁馨一愣。
「我想知道的,是你。」
江仁馨飞快地移开视线,神情慌乱,没胆再往少年幽深的黑眸瞧,深怕自己就这麽陷进去,万劫不复。
她不该问的,不该问少年想知道的是余梣,还是她?若她没有问,就不会给少年扰乱她心思的机会……
然而,她慌乱的心跳早已告诉了她答案。扑通扑通地跳动着,如汽水泡泡般不断从心底涌出的喜悦,慢慢地淹没她……
山雨欲来,风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