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平时压抑地让人喘不过气的低沉阴云,今天的天空彷佛丝绸一般光滑地无限延伸、延伸直到了视线的尽头。
虽是冬季却因为太阳而不会令人感到刺骨的寒意,只是会在躲到阴影处、北风吹过时真正感觉到春天还未到来。
算是个适合运动的好天气。
高采岫今天的午餐是塞在包里的一整条吐司。看着对方一边吃一边撕碎喂给在附近兜圈子的鸽子们,闻着不断掠过鼻尖的香气,林玉锺忍不住开口:「欸,采岫,你的面包怎麽那麽香?」
「喔,这个啊,这个是牛奶面包。你没吃过吗?」
「好像没有⋯⋯牛奶是说会有牛奶的香味吗?」
「不知道耶。」高采岫拿出了整袋吐司,准备要再抽一片出来:「你要吃吗?」
「欸、不用给我一整片啦。」林玉锺伸出手阻止对方的动作。
将手搭上去的一瞬间,他才注意到对方正捏着吐司的左手十分骨感,纤长的指尖似乎要整个没入松软的吐司中。
「我叔叔家里是做这个的,所以有很多,不用客气。」被盯着的人浑然不觉,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不是啦,我的意思是、太多了我吃不完,会浪费的。」缩回了手,林玉锺的视线开始追随那骨节分明的手。
「喔,也是,那我撕一半给你?」迟疑了一下,高采岫才继续问道。
「一口就好了。」林玉锺搁下了手中的筷子,接过高采岫撕下的一小块吐司:「谢啦。」
高采岫因为使力而发白的指关节渐渐回到了肤色,可林玉锺却感觉他方才与对方相触的指尖有了发痒的诡异。
「不会。」高采岫继续吃着,没多久却又开了口:「其实啊,你刚刚那样,让我想到了我前女友。」
「前女友?」咀嚼着香气的嘴几不可察地停了一下,林玉锺状似漫不经心地反问。
「对啊。她很喜欢吃,但是又怕胖,常常都只跟我要一口来吃。」
即使高采岫的声音就像是在说故事一样十分轻缓,但林玉锺还是有了在听着利刃般的判决的错觉。
光听言词就可以料想两人分手已经过了些时日,但高采岫语调中的不舍、遗憾,甚至隐晦不明的疼痛,都再再反衬出了当时的光景有多甜蜜。
「你很喜欢她吗?」尽管知道这麽提问有些突兀,甚至可说是失礼,林玉锺还是忍不住内心的好奇。
「嗯,曾经。」高采岫收起了原先就看来有些勉强的笑容:「虽然是因为观念不同、虽然是我提的分手,但是还是会觉得难过。毕竟是初恋嘛。」
「那⋯⋯为什麽分手?」吞下了吐司,林玉锺继续问道。
「唉,这个啊,之後再说吧⋯⋯」高采岫喝了口水,转过头直面他,扬起了一个太过刻意的笑:「我再继续说下去,你就不用吃啦!」
「喔⋯⋯」心不甘情不愿地重新执起了筷子,林玉锺想一想又开了口:「你别难过了,大家不是都说、初恋是不会有结果的吗。」
「哈哈,知道和接受是两回事啊。」将水瓶扔回包里,高采岫又回到了有些苍白的语调。
「就算分手了还可以被挂念这麽久,被你喜欢着的时候,她一定很幸福。」林玉锺蓦地感到有些艳羡,甚至还将那样的想法付诸了言语。
「我这麽好,谁被我喜欢,肯定都会很幸福的~」高采岫站起身,露出了个张扬的笑容,显然是想要将整个话题揭过:「我去上个厕所啊。」
「好。」愣愣地目送高采岫直到对方在视线中消失,林玉锺才终於想起来,刚才应该要对那句臭屁到不行的话加以反驳的。
但是——算了,谁让高采岫拿了一小块牛奶面包贿赂他呢。
到了下午,高采岫的姿势已经到达了及格线。林玉锺一边感叹着前体保生果然就是不一样,一边愉快地躲到了树荫下行名为监督实为偷懒的动作。
看着一次次挥棒练习的剪影和因为冬日而较早挥洒的彩霞,他忽地发觉,高采岫真当是生着一张帅气的脸蛋。即使映在面上的日光已经黯淡,依然不减他所散发的光彩。
「你长得蛮帅的」一句话不知道为什麽说不出口,准备收拾球具的时候,他只能为越发鼓噪的心跳保持沉默。
他才听对方说过的,身边的这个人,是有交过女朋友、有一段深刻的初恋的,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要在意,却依旧把它放在心上,一遍又一遍地压着,压到似乎要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