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顾问迅速离开後,被留下来的新生代们,连面面相觑都做不到,他们甚至不知道,该怎麽面对炎空。
就连炎空自己,都不知道。
当初加入家族,用一年的时间拚死锻链,就是为了动摇老爸的崇高地位,进行属於自己的报复,然而时至今日,对父亲已经不再憎恨,他其实没有再拚下去的理由。别说失去所谓的试炼机会,就算被逐出家族,他也毫无损失才对。
更进一步的说,要是他可以进行试炼,而且好死不死通过了--该用什麽心态,面对已经成为敌人的丹米利欧哥?就算能狠下心一战,胜算呢?
万一失败了,还会牵连所有人......
没有挑战的理由,而且通过与否,都会招致不幸,现在被直接取消挑战机会,不正是最好的状况吗?
夥伴们都拥有卓绝的才能,甚至受到现役守护者当中,公认最难搞、最想杀死的六道骸承认,别说什麽几年後挑战次世代之星,再过几个小时,他们就能成为二代守护者,立身万人之上,想必也能解决现在的困局吧?
这样就好,什麽都不要管,静静的等待结果,然後磨练个几年,如果那时候大家还愿意接受自己的话,再考虑所谓的「天空之试炼」......不用跟丹米利欧哥战斗,这是最棒的状况了,不是吗?
明明是应该庆幸的状态,炎空却怎麽也笑不出来。
双手更握得死紧,指甲几乎要嵌进肉中,连牙关都咬紧。
他没有办法,否认自己的真实心情。
【我不甘心......可是......】
忽然,「啪」的一声。
众人同时一顿,看向用力拍手,引起注意的晴叶。
「大家怎麽可以都绷着脸?要放松下来,准备好接下来的考试才行!」带着笑容,晴叶以某种意义上,没有搞懂状况的态度说着:「三个小时,差不多可以睡个午觉,大家要睡饱一点,我会在两小时後叫大家起床,小空也是,你的体力还没恢复对不对?」
这麽跳脱的发言,让炎空、瑛士等人,一时间不知道怎麽应对,表情不免有些迷茫。
「小晴说得好,这可是比考大学更关键的考试!」配合好友的说法,爱理瞪着男孩们:「给我用尽全力的休息,待会谁没有通过,就准备跟我来场『痛到死不了』的决斗!」
「这样会吓到人家啦。」晴叶笑着,把炎空带回刚才躺着的病床上,还替他盖上棉被:「要好好休息,这可是很重要的考试,大家都要通过才行。」
「说、说的也是。」炎空努力调整表情,对瑛士他们挤出笑容:「成为二代守护者的机会就在眼前......虽然可能要晚你们几年,但是不准你们比我晚当上!」
「小空在说什麽?」晴叶脸上的笑容不变,却问了个奇妙的问题。
现场只有爱理听懂她的意思。
「你是笨蛋吗?刚刚小晴不是说得很清楚了?」爱理睨了炎空一眼,像在看没有理解力的笨蛋:「『大家』都要通过,你当然也是其中一个吧?偷溜是不是想挨揍?」
「我、我们当然会努力!」瑛士握拳,理解力显然在少主之上的他,立刻跟着附和:「在考试之前,一定会请骸大人,重新考虑少主的试炼资格!」
「考虑什麽啦?你们果然一样笨,不答应就揍死他啊!」爱理用同样的眼神看着瑛士:「先是欺骗纯洁少女心,然後又放杀气威胁,考试不考试的也是他随便决定,不想考的人要去考,想考的人居然出局,我要劈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什麽!」
「把人劈开是不好的行为,那会跟阿尔一样没朋友喔。」晴叶念了几句,接着语气一转:「可是这次,很明显是骸叔叔做错了,要叫他道歉,给小空考试才可以!」
「小晴终於决定要战斗了吗?」晴叶举起爱刀,斗志高昂:「要用抢限定蛋糕的气势,往鼠兔帅哥的脸上揍过去!」
「嗯嗯!」晴叶极为罕见的,展现了名为斗志的气慨,握紧小小的双拳:「我要用死气丸,拿出打色狼的气势揍他!」
两名武斗派少女,为了炎空的权益一搭一唱,扬言挑战世界最强的术士,身为话题中心的炎空,反而感到不知所措,张了张嘴,好不容易才说出话:「但、但是......」
「但是什麽?」挚友终於投身武斗派,爱理相当感动,所以,炎空的插嘴,也变得更加惹人厌:「『但是你们打不过他』?『但是我失败的话会牵连你们』?『但是我没有挑战成功的信心?』,不外乎就是这种废话吧?」
炎空哑口无言。
他没想到爱理居然能像她父亲一样,轻易看穿别人心中在想什麽。
然而--
「因为你的脑袋构造简单,看脸就知道想什麽啦?」爱理一脸理所当然,说着与她父亲近乎相同的话:「你以为瑛士真的超聪明,什麽事情都能未卜先知帮你准备好?那是因为你的眼神超好懂,想吃什麽、想做什麽,瞄一眼就都知道了,完全没自觉的死心眼,难怪一直被小黑欺负,你没有破解过她的幻术过对吧?」
「我......」
「少辩解,这是是非题,有没有破解过?」
「的确是......没有......」
「难怪我爸跟你交情这麽好,笨蛋是会互相吸引的。」爱理就像要宣泄不满一样,滔滔不绝的说:「因为被骗、妈妈受伤,所以就恨老爸恨了一整年,加入自己根本没兴趣的组织,争夺自己没兴趣的位置;明明讨厌战斗,每天还是挥剑挥到手抽筋;想要自己的动物匣,又爱面子就不跟人家讨,真的那麽想要,不会叫小伊凡去工业部帮你偷几个过来吗?」
「要偷的话,应该不是偷不到吧。」伊凡表情像在忍着笑:「反正史帕纳师傅又不抓,除了死气丸吃不到,我想要什麽东西,他都会给我喔,还说玩完要记得放回去。」
「咳。」瑛士不自然的咳了两声,然後才说:「爱理姊,不要说得太过份......这会影响我左右手的地位。」
「闭嘴,你们两个笨蛋。」爱理表现的一如既往地娇蛮,接着又说:「想吃什麽就去吃、想揍什麽人就去揍、想要接受试炼就去争取机会,是很困难吗?缩在那边想哭又哭不出来,以为大家都很喜欢看?」
炎空胀红了脸,看了看身边的人,忽然惊觉自己在他们眼中的地位,似乎,从来不是一个「像样的少主」?
不讲道理的爱理、天然呆的晴叶也就算了,没想到连瑛士跟伊凡都......
「不要欺负小空啦!」晴叶忽然一把抱住炎空,笑着斥责好友:「虽然害羞的样子也很可爱,可是不能一直欺负啦!快道歉!」
「我从以前就很讨厌你。」爱理无视好友与炎空的态度,继续说:「人生是自己的,就算出身与遭遇没有办法选择,至少可以决定活出什麽样子......你上次为了自己而做出决定,是什麽时候?」
炎空又羞又窘,但每个字却听得相当清楚。
然後,基於各种条件,他无法做出回应。
「『因为要替妈妈报仇,所以我要加入彭哥列』、『因为要当首领,我得把剑练好』、『因为我的技术很烂,所以要常常把自己练到骨折』、『因为是未来的少主,所以点餐的时候不可以吃超想吃的汉堡排,要选大人的餐点』......」
爱理数落了很多,与其说她对炎空了如指掌,不如说她对中二病意外了解:「十五岁,的确是中二病晚期的年纪,但是,就算是中二病,也是自己想得才会得到的,你自己呢?你什麽时候,真心喜欢过这个黑手党家族?」
炎空脸上的红潮退去,众人看着他的双眼,知道他正在认真思考。
这明明不是需要认真去想的问题。
会迟疑这麽久没有回应,其实答案已经很明确了。
「除了跟我对骂、吃小晴做的点心、跟我爸或丹米利欧之类的人聊天外,其他时候,你从来没有笑过。」爱理的语速放缓:「一直都在生气,是因为发现自己的能力不足,但是又逼迫自己不断前进,结果就是一直跌倒......」
炎空无言以对,他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人看得如此透彻。
「你现在很害怕,对吧?」爱理的双眼彷佛望着远处,就像在回忆着什麽:「肩膀上扛着太多的东西,眼前的路又突然变细,只要走错一步,就会跌向悬崖的感觉,所以不敢往前走了?」
这番话,彷佛说进了炎空的内心深处,让他彷佛触电般的望着面前少女。
爱理跟着回望,难得的对炎空露出,有些苦涩的笑容。
「因为那些事,我也曾经遇过啊?」
**********
家族当中,几乎每个人都把山本爱理,当成一个「懒惰、傲慢、单纯靠才能混饭吃的剑术天才」,因为爱理在加入新彭哥列之後,确实就是这种表现。
--几乎没有人知道,到国二之前,她都是个聪慧、灵敏、贴心而且热爱剑道的运动系少女。
九岁时,偶然看到父亲在自家到场练剑的身影,表示「看起来好漂亮」,接着就用一旁的木刀,毫无自觉的使出「时雨苍燕流」全套战技,成为流派历史上,最年轻的继承人。
进入国中後,理所当然的加入剑道社,并在入社当天打败所有学长姊,之後以「彗星般的剑光」之名,横扫校际盃。就算在社团对练中,她的训练规格也是「一个人对决三名三年级学长,被打到一下算输」的模式,连「传说中的黑马」都不足以形容其天赋。
随着不断更新的连胜纪录,爱理逐渐从「喜欢剑道」变成「喜欢战斗」,最後「喜欢胜利」。对决的对象也从学长姊,变成前剑道国手的教练,即使如此,连胜依然未曾停止,使她更加沉浸在无敌的世界中。
在自家道场里捡到的戒指,也能靠自己发出火焰,山本武震惊之余,仍被迫指点有关於戒指与匣子的战斗技术,并认真告诫「绝不可以对其他人使用」。
爱理没听进去,却也没有对其他人施展过,毕竟她身旁除了父亲,根本没有需要认真对付的敌人,戒指只当成一种装饰品,接着继续称霸国中剑道界。
直到升上国二後,爱理才在某一天惊觉--自己身边,一个朋友都没有了。
本来聊得来的同学,忽然变得疏远;一起研究剑道的学长姊们,也用着敬畏的态度面对自己,不知不觉产生的隔阂,已经厚到无法打破的程度。
「总之靠爱理就能称霸校际盃了」,这句话在剑道社中逐渐流传开来,社团内的气氛逐渐低迷。
自此,被迫成为「孤高天才」的爱理,性格越来越偏激。
事态越演越烈,直到在对练中,山本武从爱理的剑中,察觉了非常不妙的东西为止。
「杀意」。
这迫使山本武,做出不得不为的选择。
一周後的雨夜,拥有及腰长发的陌生男人上门,说「应你父亲之邀,来确认你是否有资格成为一名剑士。」
然後,在父亲的严肃表情下,男人问了个问题。
爱理觉得很可笑,战无不胜的心态,使她轻视父亲之外的所有剑士,连回答都不屑,拿起惯用的木刀,要他到道场去,还说自己不穿护具,战斗起来才公平。
之後,爱理生平第一次,体验到何谓「绝望」。
每一种得意绝招,都被对方轻易破解,甚至在出招前就被击中,若非男人事先已经换成木剑的话,爱理恐怕在一分钟内就死了十次。
即使换成木剑,力道仍毫无保留,刺在身上的痛楚,几乎让人吐出血来,遭遇连续的击打时,她甚至听见骨头裂开的声音。
几乎让人失去理智的痛楚,使得爱理激发死气之炎,连续召唤从父亲手上讨来的「雨燕」与「雨犬」,并将炎附加在木刀上,大幅提升破坏力。
然後,一只庞大的鲨鱼,不止撕碎了她的动物匣,更咬断了木剑,最後的摆尾,让爱理重重撞上道场後方的墙。
把不久前的晚餐,与鲜血一起大口吐出,几乎被死亡阴影覆盖的爱理,哭得像个孩子一样,拼命求饶。
长发男人的同行者,高喊胜负已分,并冲上前替自己治疗,但男人毫无悔意,只是站在自己面前,说着:「你具备相当优越的天赋,然而,还不够资格成为剑士......再问一次,你的答案呢?」
爱理只是哭着,把断裂的木剑远远丢出。
而一旁的山本武,静静看着一切,从头到尾,袖手旁观。
**********
「......隔天,我退出了剑道社,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跟比自己强的人打架,顺便把老爸当成『世界上最可恨的老头』,结果几年之後,还是被他强迫加入黑手党。」爱理微笑着,诉说着连晴叶都不知道的过去:「嘛,反正在这里能遇到小晴,还能殴打白目笨蛋来宣泄压力,其实也没有很讨厌就是了。」
「山本叔好坏!」晴叶一把抱住好友,眼眶发红:「以後不要给山本叔吃我做的蛋糕了!」
「哼哼,除了一次失手之外,小晴每次做的蛋糕,我都只跟妈妈分享。」爱理的脸上毫无阴霾,摸摸好友的头:「那个死老头,怎麽有资格吃蛋糕?」
「长发及腰的剑术强者......」瑛士并没有思考很久:「恐怕是三大剑豪之一,前暗杀部队的战斗队长,『二代剑帝』史库瓦罗大人吧?听说,他是个对剑道相当执着的男人,也曾多次指点山本大人的剑术。」
「那个叫做『蛇鼠一窝』,变态跟变态之间自然产生的吸引力。」用着理所当然的语气指责自己的父亲後,爱理又说:「现在,我重复一次那家伙的问题,然後,小空,你必须回答。」
「『作为一名剑士,若以向上为目标的话,总有一天,会遇上比自己强大、光对峙就感到战栗的可怕敌人......当然,会恐惧、想逃走都是很正常的,然而,如果遇上了不可退让、必须迎击的状况时,该怎麽做才好?』」
这不只是一个普通的问题而已。
不仅炎空,众人都能感觉到,问句背後,无可忽视的重量感。
「机会难得,所有人都回答看看吧?」爱理说着让瑛士、伊凡也变了脸色的话:「给我点燃戒指上的火炎,然後再说话。」
由於炎的产生,反映着使用者当下的意志与决心,若是撒谎,很容易从炎的反应中看出真相,爱理的意思相当明确--必须做出真心的回应。
「我!」晴叶忽然举起了手,像是想被点到的学生:「我要回答!」
「好喔。」爱理一点也不意外,配合她的说法:「晴叶同学请回答。」
「答案是揍他!」成为武斗派这件事,似乎一定程度改变了晴叶的思考,她握紧拳头说:「如果不能退让,就表示他要欺负我身边的人,就像以前遇到的色狼一样,逃走是没有用的,要打败他才行!」
看着晴叶手上,昂然跃动的晴之炎,没有人认为她的说法是开玩笑。
「真勇敢的答案......那麽,换瑛士同学了。」
「我的话,大概会让少主决定吧?」瑛士的表情相当认真,那是他最大的优点与缺点,戒指上的岚之炎,更证明他的态度毫无虚假:「当我决定奉少主为主的时候,就已经连自己的性命一起交托了。若少主想逃,我将誓死掩护他离开;若少主想战斗,我会成为其最强的主力,为他攻破所有难关。」
「你的忠诚真可怕。」爱理说出了非常直接的评语:「虽然接下来该问的是『你个人的意思』,不过我比较想知道的是......为什麽,你会为了小空这麽卖命?他给你钱吗?多少?」
「只有这点,我想保密。」瑛士微笑,不露口风。
但坦白说,连炎空自己也蛮想知道的......
「小伊凡呢?」晴叶替爱理开口:「遇到很强的色狼,不能逃走要怎麽办?」
「欸欸......」伊凡发出了很软弱的声音,毕竟他的世界很单纯,既没有敌人也没有色狼,正面遭遇过最可怕的对象,大概就是狱寺瑛士,但他还是激发了雷之炎,然後认真思考了几分钟。
最後,他回答:「不知道!」
「你这笨蛋!」瑛士大怒,一脚踹过去,被伊凡惊险躲开。
「我啊,大概没办法像蓝波哥一样,被敌人包围,还能面不改色的战斗,雷之守护者的『使命』中,那『强烈的一击』大概也发不出来。」伊凡一脸无辜。虽然天真,他对自己的程度却相当清楚,接着又说:「所以我才选择『防御』,只要能用盾牌保护好大家就可以了,可以选『让对方揍到没力之後,自己离开』吗?」
「虽然很没志气,但其实没差。」爱理意外的大度,批准了伊凡的回应,接着才把视线望向最後一个回答的人。
或者说,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炎空身上。
「现在你也清楚了吧?所有人都知道你的缺点、弱点、不足跟差劲的地方,除了蠢到家的瑛士之外,没有人把你当成『少主』看待。」
爱理说着伤人的话,语气却不如过去的有伤害性:「可是,大家都选择陪你一起往前走。那是因为,他们从你身上看见自己想找到的东西,甚至可能包括小黑跟变态阿尔......现在我告诉你,我的回答吧。」
「曾经抛下剑士身分的我,因为从你身上看见不同的东西,所以,决定重新当个剑士了。」爱理扬起手中的刀,眼神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戒指上的炎,甚至变得更加强烈:「我答应过你,不管想做什麽,我都会替你做到,赵天放还是丹米利欧都没关系,要打就来......所以,二代首领,给我你的答案。」
炎空本已十分紧张,被用这个称号点到名时,更是抖了一下。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麽,抬起头,喉咙却发不出像样的音节,大脑更是难以运转。
可是,周围的视线,并没有带来任何压力。
逐渐意识到,压力全是自己制造的多余产物後,炎空的身体,行动变得自然起来,回望着众人双眼的目光中,也不再带有恐惧。
这就是「被信任」的感觉吗?
「你们......」炎空恢复语言能力,第一句话却是:「你们怎麽会知道,我对家族首领没有兴趣?」
「因为表情很明显啊?」爱理说。
「嗯,跟其他小队里面,那种高高在上的『首领』不一样,小空不喜欢命令别人吧?」晴叶也说。
「在总部的时候,除了练剑之外,都没有跟其他人打招呼或是管过事情,感觉比较像是战斗部队人员耶?」伊凡回答。
「......我实在不愿意面对这件事。」瑛士掩面。
炎空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是奇妙的感觉。
「别人不把自己当少主看」跟「自己不把自己当少主看」,原来有这麽大的差异。
不过,炎空也的确没有掌权的兴致。
别说那些找不到人的家族高层,光看总部里头,新生代与次世代的几个小队,私底下是如何斗争、谩骂,他就觉得麻烦得要死,真的一个个管理起来,也许当天就会被逼疯也说不定。
从头到尾,「想要首领地位」,就只是冲着现役首领的怒火而已。
现在,对於首领宝座,的确是一点兴致都没有了。
然而,对「天空之试炼」,却跃跃欲试。
他甚至可以体会,晴叶成为武斗派时的激昂感。
怕失败会牵连到阿尔与黑田,那就别失败。
通过之後,得跟丹米利欧正面对决--正合我意。
所有的不解、谜团与恐惧,都源自於那个自己最了解、也最不了解的男人。
为什麽要背叛?他是真心想杀死大家吗?愤怒之炎是从何而来?又为什麽要跟杀死夥伴的家伙联手?
如果不再去见他一面,绝对不可能知道答案的吧。
这是属於他的,「不可回避的强敌」。
「我得变强才行。」炎空引燃戒指,态度毫无虚伪:「二代首领什麽的,怎麽想都麻烦得要死,所以我通过试炼之後,大概会直接放弃首领地位......但是我得藉着试炼取得力量才行,我要找到丹米利欧哥,然後,打败他,问出一切的真相。」
「真是任性的答案。」爱理笑了起来:「大家都不想帮你的时候,你喊着要当首领;现在你一声令下,大家就帮你当上首领,结果你居然不干了......要不要反省一下啊?」
「嘛,谁叫你随便答应一个任性的人,说要帮他做任何事?」炎空微笑回应,身心的忧郁一扫而空,他又转头看着瑛士:「抱歉啦,瑛士,现在才告诉你我对首领没兴趣了......」
「不,我说过,包括性命在内,我已将一切都奉献给少主。」瑛士意外的能接受:「少主想要战斗,我就会为您而战......再说,以少主的个性,说不定明天又想当上首领了,所以还不用担心。」
「瑛士真了解我。」炎空倒是不生气,重新正视自己之後,他也开始觉得自己有可能这麽干。
不过,那也是打倒丹米利欧之後的事情了。
**********
下定决心後,按照晴叶的要求,众人睡了两小时的午觉,在时限前半小时被叫醒,吃了些容易消化的食物,接着做暖身运动,确定身体跟大脑的运转如常,直到约定的时刻,才在菲尔曼与副官们的带领下,走向地下基地的训练场。
「看来,已经不用担心了呢?」行进中,雷诺德对炎空微笑,轻声说:「期待你与你的小队们,成为二代守护者集团。」
「我对小空有信心!」修纳根本没打算掩饰,大声说:「这可是能让四席宣示效忠的强者耶,如果四席那种人都能当云之守护者,『新世代之星』没道理会失败的!」
「闭上你的嘴,不会说话不要说话。」菲尔曼额头冒出青筋,他很欣赏修纳的胆量与战力,才会特地让他当自己的副官,但重视纪律的他,唯独不能接受修纳的没大没小:「再让我听到一次,要你好看!」
听着新世代们的窃笑声,修纳觉得自己相当委屈:「明明没有说错......」
「到了。」打断副官的废话,菲尔曼按下按钮,基地中最大的房间轰然开启:「我不知道六道骸那个浑球,到底想搞什麽试炼内容,总之给你们这个最大,即便炸了也没问题的空间,接下来就自己努力。」
语毕,他将新世代们赶了进去,将训练场重新关起。
试炼内容是最高机密,菲尔曼等人无权观看,但就这麽把人丢着,只能说是标准的菲尔曼作风。
炎空与众人对望一眼,嘴角扬起笑容,戒指绽放火焰。
比过去更强大的炎,直接注入白色匣子当中。
同样花费数秒时间的「充炎」过程,匣子却不如一开始那般毫无动静,不只是微微颤抖起来,本来只是细纹的裂痕,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增加,直到整个匣子承受不住。
随着「劈啪」的爆裂声响起,匣子外壳完全碎裂,一只包裹在强大火焰中的鼠兔,出现在炎空手中。
「......这炎,比刚才强了不少呢。」义大利鼠兔的双眼在瞬间变化,并发出六道骸的声音:「时间宝贵,四人直接开始试炼如何?」
「当然要试炼,不过,不是『四个人』。」爱理冷冷地说,虽然对方同时具备「帅哥」与「可爱动物」属性,她还是很难抑制动手的冲动。
「我也要,加入试炼。」与六道骸正面对视,炎空的双眼毫无畏惧,事实上害怕是多余的,如果六道骸认真动手,炎空逃得再远也是秒杀。
尽管如此,敢把六道骸捧在手中,然後正面顶撞的生物,也只有炎空一个而已。
「库呼呼......」发出意义不明的笑声,义大利鼠兔飞到离五人有段距离的位置,重新化为六道骸的形象:「你这句话的意思,就等於在顶撞守护者,按照七日合宿的规矩,杀了你也没话可说喔?」
随着危险宣言,众人同时感到一阵寒冷,那并非单纯的杀气影响--本该维持温度的空调失去功能,地面与墙壁同时结起冰霜,几个呼吸的时间内,现场变成一座巨大冰库,完全无法想像,几秒前,这里还是恒温的大型训练场。
从二十度骤降到零度以下,气温的快速变化,比低温本身更有杀伤力,即使是体质优秀的晴叶、瑛士也大感吃不消,年纪最小的伊凡,更是脸色发白,几乎跪倒在地。
就算不断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幻觉,身体却无法停止颤抖,刺骨的冻气,甚至连自己都要怀疑,到底哪一边才是假的?
连匣子都不需要,凭藉自身能力,就能让敌手为之颤栗,产生彷佛对抗天灾的恐怖感。众人无法分辨,身体的颤抖,究竟是因为幻境中的冷气,还是因为六道骸所散发的威压?
「我说过了,你们只有四人可以进行试炼......但看在你们的勇气上,我愿意给你们一个折衷的机会。」六道骸眯起双眼,随手施放大型幻术,态度却依然轻松:「让泽田炎空离开这里。或者,在这里冻死任何一个,剩下的四人,不管是谁,我都让他接受试炼。」
是牺牲夥伴,或者放弃首领,绝不允许众人一起通关的二选一。
炎空微微咬牙,直觉告诉他,六道骸的神色,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成分。
但是,他已经答应过大家,不能退让。
「兰奇亚之戒」,激发出高昂的天空之炎。
呼应首领的决心,炎空身旁的四人同时动作。
爱理、晴叶向前迈出步伐;瑛士、伊凡却向後退了一步。
这并不是「战斗」与「逃走」的差异。
单纯只是「为了迎击对手,前卫上前,後卫後退」的阵型变化而已。
五双无惧的眼神,五道强烈的火焰,即使对上「世界最强术士」,依然没有任何退却之意。
【首领决定要战斗,那就战吧。】
感受着毫无虚假的坚定意志,六道骸嘴角微微勾起,接着,轻轻挥手。
彷佛开战的讯号,五枚戒指同时嵌入惯用的匣中--然而,没有发生任何事。
新生代脸色同时一变,明明决心毫无虚假,戒指上的火焰却突然消失了?
正不知如何是好,五人的身体同时出现变化,胸口的位置突然冒出大量冰晶,不到两秒钟时间,他们已有半身失去行动能力。
「少主!」、「小空!」、「可恶!」
根本打不起来的战斗,就在五人成为冰雕的同时,划下休止符。
取得压倒性的胜利,六道骸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慢步走向冰雕。
吸引他的东西,并不是冰雕本身,而是五个孩子化为冰雕时的动作。
拱卫炎空的四个孩子,在判断无法取胜的瞬间,同时冲向炎空,脸上并非求援,而是「即使舍弃性命,也要掩护对方撤离」的表情。
而炎空本身,在化为冰雕前的最後一件事,却是直视自己,然後,向前踏出一步。
「判断无法逃走,所以,即使毫无胜算,也要选择战斗吗?」
伫立在冰雕前方,六道骸发出笑声。
「那麽,祝各位有场美好的试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