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王微弱的呼喊被埋没在慌乱惊逃中。
「快来人啊──!御医──!太子遇刺了──!」皇后眼见太子弘倒卧血泊中无声无息,美目狰狞,声嘶力竭。
场面一阵混乱,众臣惊惶打翻宴桌上的杯盘,碎裂狼藉,看那舞姬还要再动,十七迅速拔出发钗抢先一步猛烈刺入舞姬的後颈,也不管是否要留活口了,一系列乾净俐落的杀完人,她回头飞身挡在秦国公与秦毓瑭面前,目光戒备警惕。
秦国公还算镇定,不如其他大臣惊慌失措,只是眯着眼,想弄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而秦毓瑭就没这麽冷静了,他脑袋混乱如走马看花,努力逼自己回想上辈子的春宴。
不过他却没理出什麽来,上辈子的他不曾成为世子,更不曾赴春宴,那时的骆王也未曾如现在得皇上的重视。
究竟,是哪里出错了?他紧握双拳冷汗涔涔。
「哈哈哈哈哈哈。」
一串狂妄得意的笑声穿越人群,而也随着笑声,春宴渐渐被一群黑衣带刀的侍卫给包围起来,每人目露嗜血肃杀,彷佛迫不及待要大杀特杀一翻。
一直站在犬戎二王子身後的黑衣侍卫脱去身上的斗篷,露出的正是镇王的脸,「三皇弟!」看清来人,骆王脸色一变,「三皇弟,你这是在做什麽?」
听见骆王呼喊镇王,怀抱太子弘的皇后倏地抬起头,缓缓站起身,秉持住一国之母的气场,重重喘气,满脸戾色,「萧明溱,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麽!这是谋逆!这是造反!你疯了不成!」
看到太子弘满身鲜血瘫软,镇王满意的勾唇笑,掏了掏耳朵,漫不经心地回应,「谋逆又如何?造反又如何?即便是疯,也是被你们给逼疯的。」
他是如何浴血奋战才能逃出凉州,是如何日夜不能眠才能抵达京城,这全都拜太子弘所赐!此仇不报,他怎能舒心!
「疯了!你这疯子!」皇后双肩颤抖,一口血气从腹部涌了上来,嚐到满嘴腥味,「来人!来人阿!快给本宫把这逆贼杀了!」
像是欣赏皇后最後的挣扎,镇王用语调轻快的嗓音重复了一遍皇后的话,「来人!来人阿!再叫阿!来的只会是本王的人,哈哈哈哈哈哈。」他,走到骆王身前,见骆王挡住昏厥的皇上神情戒备复杂,眸底闪过不虞,随即柔和地朝骆王伸出手,「二皇兄,还记得我临行凉州前的话吗?你若愿跟随我,待我登基大位,定保你半生富贵荣华。」
骆王深深凝视他,轻声呢喃着,「三皇弟,回头是岸。」
见骆王不肯,镇王犹如被人背叛一般勃然大怒,抽出佩刀指着骆王的眉心,「那好,那今日我就大开杀戒,谁也别想逃。」
谁也别想逃。
五个字听着让人心惊胆跳,原本还隔岸观火的犬戎二王子忍不住道:「镇王殿下,是否该先护送我们离大明?我们可是已保你入京了。」
原来还与外邦勾结!
众臣即便缩着身体惊惧发抖,却忍不住投注了了然与鄙视的目光在镇王身上,而这目光也真正惹怒了镇王。
「动手,一个也别放过!」
包围的黑衣侍卫得命,蜂拥上前,霎时间惨叫声此起彼落,杯盘碎裂,汤水掀翻四溅。
十七秉住呼吸,眼观八方,一有黑衣侍卫上前,她立刻丢弃手中的发钗,捡了碎瓷当作武器划开那人的颈,一身华丽贵气的纱裙染上斑斑红梅,紧紧将秦家父子护在身後。
太慢了,春宴的皇宫还特地调了巡防营,不只元襂,就连霍阳与路子忧都不该在如此大的骚动见不着人影才是。
实在是太慢了!
一次要护住两个人让十七有些力不从心,精神紧绷却让她眯起眼,那群黑衣护卫虽然得令一个也不放过,然而像是有挑着人杀,有的大臣躲在柱子後发抖被轻易放过,有的大臣却当场一刀入腹,倒卧血泊。
虽有三两黑衣侍卫朝秦家父子发动攻击,与十七过招却也点到为止,不再恋战转身去杀其他人。
「终究我们也只是父皇的一颗棋子,不是吗?」身後纷乱惨叫,镇王似未闻,他犹不死心,带着最後的希冀认真质问骆王。
「三皇弟,我动不了了,你靠近一点,我告诉你我的答案。」骆王苍白着脸,气息不稳,待镇王终於露出喜意,蹲身侧耳靠近,他一字一句,「我们都是父皇的棋子,但我和你还是不一样的……因为你也是我的一颗棋子。」
「什……」镇王猛然抬起头错愕,一只飞箭凌空飞来划过他的手臂,让他吃痛地皱起眉喘气,再抬起头与骆王对望,却是一片淡漠。
「有刺客!保护皇上!」章青天的大嗓门几乎要穿透天际。
由元襂领着的皇宫护卫终於赶到,与黑衣侍卫厮杀在一起,元襂执着弓飞跃入,以身挡在骆王身前,黑衣护卫护着镇王连连後退。
「原来我也被你算计了!」镇王摀住不断渗血的手臂,咬牙不甘,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看宫中护卫人数占上风,逼不得已他大吼一声,「撤!」
「追!别让逆贼跑了!」
随着镇王的撤退,地上的屍体东倒西歪,还活着的人亦不少挂彩,血腥味弥漫满室,杯盘狼藉,凌乱不堪。
「护驾来迟,还请殿下恕罪。」元襂跪在骆王面前。
「皇上与太子遇刺,还不快让御医滚过来!」一场惊心动魄,让原本就脸色苍白的骆王看起来更如风中摇摇欲坠凋零的花,他用尽全身力气大吼,随後也晕了过去。
终於泄了紧绷的十七感觉全身肌肉都在生疼,路子忧脸上沾染血迹跑过来关怀,十七厉声,「太慢了!都死了多少人才赶到!」
想起方到场时见到的惨不忍睹,路子忧心跳依旧如鼓,「说是有可疑人士混入宫……」他话未完,被一旁的霍阳给截过。
「调虎离山、声东击西,可谓好计谋。」霍阳阴阳怪调的笑着,笑意却未达眼底。
秦毓瑭瞳珠一缩,呼吸渐渐急促。
是了,调虎离山、声东击西还不只,一箭……好几雕。
另一头菽莪宫里,舒贵妃正在与镇王的生母董妃喝茶。一向不爱出席宴会的舒贵妃本用了热症藉口休养,谁知董妃一大早便赖着不走,藉故与舒贵妃品茶,这茶都换了三壶,是也没品出什麽味儿来。
舒贵妃眉眼波澜不起,端坐在侧似雪中傲花,入宫几十载依旧如年少一般容貌,肤若绸缎,眸如皎月。
菽莪宫的香坛冉冉而起,一室清香,看舒贵妃不慢不紧的态度,董妃心里掩住不安,便笑道:「姐姐,这香是什麽香?倒是好闻的紧。」
「妹妹,若是喜欢,让顾嬷嬷送些去给你。」尽管有些疲,舒贵妃也是回应的相当得体,丝毫让人察觉不出错处。
保和殿的春宴距离这里不远,忽远忽近的喧闹传了过来,喜静的舒贵妃拧了拧眉,身侧的顾嬷嬷领意,弯着腰道:「奴婢去看看发生什麽事了。」
待顾嬷嬷离去,菽莪殿也都是自己的人,董妃定了定神,斟酌着开口说道:「姐姐,说起来当年开国,秦氏先祖也是功臣,这才一路世袭爵位到如今,只需姐姐提早表个态,我儿登基为皇也不过是迟早的事。」
这话说得奇怪,舒贵妃略抬首,美目中翦翦秋水起了半纹,正要开口,方才离去的顾嬷嬷不到半刻的时间便已折返,脸上有些汗水与慌乱,舒贵妃闭了口,顾嬷嬷在她耳边低语,「镇王造反。」
造反?舒贵妃想起秦国公与秦毓瑭都在宴上,藏在袖下的手微蜷起。
难得看舒贵妃把持不住脸上的表情,而从顾嬷嬷的慌乱来看,想来镇王在春宴上是成功了,董妃一扫内心的那股不安,豁然站起身气势凌人,居高临下的问:「姐姐,妹妹问的,姐姐意下如何?」
「意下如何?」见董妃变脸之快,舒贵妃竟勾起一个嘲笑,进而反问。
「娘娘!镇王殿下……镇王殿下……败了!」董妃派去春宴服侍顺便打听情况的宫女哭奔着过来。
「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