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武,秦十七应战。」
宏亮朗音配上高挑纤细的身形,十七一身瑰丽的衣裳配上平淡无奇却自信的神情,一步一步从席上走出,跪在皇上面前,「臣秦十七,恳请圣上允许应战。」
她这话说得气势磅礡,几乎震的席桌上的杯盏清酒划出一圈又一圈涟漪,众人彷佛眼前看见一个神采飞扬的女将军站在城墙上指点沙兵。
这是皇上第一次看清十七的脸孔,肤色略黑轻施胭脂,低眉下的双眸看不清思绪,却不容小觑纤细身板下所蕴藏的强大力量,「朕允了,胜出者朕大大有赏。」
十七回身,抬眸与那舞姬对视,顺势耸肩甩了甩手上的桃枝,一副很久没有活动筋骨的模样。众臣咽下喉中的唾沫,聚精会神盯着席中,目光随着十七的移动跳跃着。
好端端的一段比舞,怎地有种要上沙场厮杀你死我活的壮烈感?
偷偷瞧了一眼席上的秦家父子,双双淡定地啜着酒吃着鱼,不必多看就笃定十七会轻松胜出的样子。
十七与舞姬面对面,各伫红毯一端,琴师拨动琴弦,轻轻摇摇,彷佛跳出琴师指尖绕梁迂回,舞姬缓缓扭动蛮腰,犹如欢脱的鱼儿在水中悠游自在,配合着琴声,肚脐眼上镶着的铃铛随之摇摆发出脆耳声响,手指妖娆变幻莫测,开出朵朵莲花。
当所有人沉醉在舞姬的翩翩舞姿中,十七也跟着动了,执起桃枝当成惯用的兵器,挥舞间犀利风声飒飒,落下桃办飞舞,比起舞姬勾起腿的魅惑诱人,她勾起腿却是蕴含力量,袖裙飞扬,猛地身姿前倾,桃枝宛如化作刀锋直指舞姬的眉心。
舞姬也立刻踩着步伐後侧,躲过桃枝,片片花瓣落在她的薄纱上,有如点缀。
琴师指尖不由自主地跟着十七的前进将原本跳跃活泼的奏乐改成气势恢弘,就连一旁的羯鼓师也用两支黄檀木鼓槌打击,声音焦杀鸣烈。
眼前闪过草原明月长空的风被万马飞驰而过之画。
舞姬回圈扭身要躲十七的桃枝,十七却不依不饶地紧追随着,俩人一前一退,袖起旋飞,好似一只翩飞的蝴蝶正在被一只猎鹰戏耍。
眼看就要被逼出红毯,舞姬眯了眯眼,朝席上一瞥眸底闪过不明异光,抽身从十七的腋下闪过重回宴中,只是琴师与羯鼓师依旧在这激情高昂的思绪中,她亦舞不回原先曼妙的舞姿,转而配合着乐曲颠脚旋转起来,旋转之间薄纱飘扬,雄伟胸脯呼之欲出。
十七在内心不屑的啧了一声,破舞很简单,比如……她掷出手中的桃枝,破空直直朝舞姬的胸口射去,舞姬抽了口气,停下舞步侧身躲避,谁知十七竟飞身轻燕般再接起尚未落地的桃枝回身指着舞姬纤细脆弱的脖子。
众人跟着呼吸一滞。
「承让了。」十七勾唇微笑,桃枝上只剩最後一枚桃瓣飘飘颤颤,十七在众目睽睽下先是走到还沉浸在磅礡奏乐声的秦毓瑭面前,看着不明所以的秦毓瑭收下,再跪在皇上面前,「臣求嫁秦世子,请皇上恳首。」
秦毓瑭嘴里差点喷出酒来,瞪着那光秃秃的桃枝最後一枚花瓣飘摇落在了自己的酒杯内。
那个……是他让十七在陛下面前求亲的没错,但拿光秃秃的桃花枝求婚……秦世子有点想吐血。
他故作淡定的偷偷把手中的桃枝跟席桌上的另一枝花开盛满的桃枝交换过来。
比舞骤停的太突然,琴师与羯鼓师也嘎然而止。
皇上看着脸不红气不喘的十七,眼角有了淡淡笑意,「朕允了。」
「等等!」十七的求亲对皇后来说也同样太过突然,她精心布局,甚至让太子弘不顾皇上命令出席春宴,这不能这会儿被十七这个无知莽撞的人给毁了。
从太子弘上宴始来,皇上就不曾给身边的皇后好脸色,此时皇后又出言搅动,皇上忍着动怒,「皇后有何异议吗?」
一股巨大无形的压力垄罩住皇后全身,从皇上冰冷暗哑的语气可以明显知道皇上已然不悦,她动了动唇想要开口替太子弘求亲,却喉间颤抖。
那是来自帝王的不怒自威。
「不公平。」帝后之间的暗潮,只怕会让外臣给看笑话了,而那舞姬也突然挤出三个别扭的汉语,双眼凌厉看着十七,「奴家,未输。」
沉沦在方才身材火辣舞姬的舞姿之下的太子弘再看看身材纤细又相貌平平的十七,一阵倒胃口,顾不得皇后的眼神暗示,站起身道:「儿臣也认为胡人舞姬未输,秦十七兀自宣布胜出讨旨未免言之过早。」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舞姬如銮山的胸口,一抹贪欲闪过。
舞姬见泰子弘帮自己说话,感激涕零,一双勾人的眼将秋波送了过去,看得太子弘身心舒爽,颇有英雄救美的自豪感。
不过估计皇上想捏死太子弘的心都有了。
十七转头站起身,有些索然无趣的道:「方才手下留情了,再比一次也是无妨,结果……会不会像方才那样,就不敢保证了。」
宴上气氛因为太子弘帮胡人舞姬说话僵持,皇上看也不看太子弘,转而询问犬戎二王子,「二王子以为呢?」
十七刚才的桃枝若换成兵器,随时都能将舞姬的脖子给划开,最後的胜负犬戎二王子可看的清楚,责怪地看了一眼还要胡闹的舞姬,他端起酒站起身向大明皇帝赔罪,「是本王未管教好下人,让陛下看笑话了,倒是先祝贺秦世子要办喜事了,喜事本王恐怕是到场不了,这杯酒本王就先乾了。」
犬戎二王子喝得乾脆,也化解宴上的气氛,皇上笑着也跟着乾了一杯,「好!好!好!那今朕就成全一对佳偶,来人,拟旨,正六品上昭武校尉秦十七恭谨端敏,赐予秦世子,允其成婚。」
「恭喜秦国公。」
「恭喜秦世子。」
在一片贺声中,犬戎二王子也随即将酒杯举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太子弘,「感谢太子殿下为热依出言,热依乃犬戎第一舞姬,太子殿下若喜爱热依,不如本王就将热依赠予太子殿下。」字句太长,犬戎二王子汉话不精,倒像背稿似地。
太子弘脸上惊喜万分,对比上处心积虑却一场空的皇后,恨不得跟着皇上一起捏死太子弘。
「殿下。」热依双颊绯红,踩着碎步轻靠近太子弘身边依偎,肚脐环上的脆铃摇晃,彷佛在太子弘心间开出了一朵妖艳的花。
也确实开出了一朵妖艳的花。
彷佛只在一瞬间,热依不知从哪来的匕首就这样直挺挺的插进了太子弘的左胸口,鲜血染透了太子弘的衣襟。
「你……」太子弘圆睁着眼,往後一倒。
「有刺客──!」
「护驾──!」
一枝凌空飞箭朝皇上眉心射过来,骆王飞身扑过去抱住皇上,十七呼吸一滞,徒手拍斜飞箭,飞箭削破骆王臂袖斜插入木桌。
「父皇!您没事吧!」
一阵混乱中,骆王抬起头焦急询问,只见皇上瞳孔一缩,死瞪着眼前的儿子,咬着牙彷佛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口。
「父皇,您歇歇,您的江山儿臣会替您打理好的。」骆王靠近皇上的耳际旁轻语,随後皇上双目一闭,全身瘫软在骆王怀里,骆王抽回自己的手,满掌鲜血,猛地惊恐大叫:「父皇!快!快传御医!父皇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