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夏季,十七过着晨起练武骑马,午後反覆大家闺秀礼仪的惨绝人寰生活。
因为天气炎热也疏於照顾浇水的菜园枯黄一片,垂首无力,秦毓瑭瞪着眼前心爱的高丽菜小柳妹,差点没心疼死。
「不是我!是慎言偷懒!」十七立刻指责慎言。
「公子当初明明是交待给你!」慎言也不甘示弱的反驳。
「胡说!」
「就是!」
秦毓瑭缓缓转过头,眯起的狭长双眼看起来危险如丛林猎豹,盯紧猎物之後随时会扑上来咬人一口碎屍万段的感觉,瞬间让慎言与十七立刻闭了嘴,不敢再互相推托责任。
「十七,爷今晚想喝酸梅汤。」没头没尾,秦毓瑭看着十七说道。
「但是主子,我只会玉米胡萝卜鲫鱼汤。」十七小心肝一抖,觉得惶恐不安。
秦毓瑭抱紧奄奄一息的小柳妹,语气失落,「看来得让芍药教你厨艺了。」
「主子,大家闺秀礼仪只有琴棋书画,没有厨艺。」吞了口口水,十七喉头都在颤抖。
「国公府出去的姑娘哪个不会厨艺,你说说。」
「……」这麽说好像也是?轻易被说服的十七开启了更加忙碌的每日日常。
也许是日子安逸的太久了,所以当烨王在青楼里失手杀死姑娘此等大事来的又快又急几乎将秦国公府里的安逸给搅翻了。
说起烨王,十七只见照过一面,当时烨王给她的印象就是公子淡如水,况太子弘与镇王水火不容,烨王与太子弘为同胞所生,理当被视为太子弘那党,不过烨王行事低调,鲜少会有关於烨王的事情流传於市井上。
而如今,这可说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了。
「骆王可有何动作?」初闻此事,秦毓瑭只微微诧异,不过脑袋一转,忽问起骆王。
慎言不太明白分明出事的烨王,为何要问起骆王,不过还是乖乖的禀报,「听说季节交换,骆王殿下卧床不起,前些日子把皇上给的补药转赠给舒贵妃娘娘,这会儿舒贵妃娘娘也特意让人送了百年人参给骆王殿下,只是公子,为何突然问起骆王殿下呢?」
秦毓瑭眯起眼,双眸绽放出森冷光芒,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人肯定不是烨王殿下杀的。」蹲在小菜园旁边铺平湿土的十七猛然冒出一句。
回过神,秦毓瑭瞬间收起冷意,趣味盎然的拉长音,「喔?」
估计是想起了那次在法台寺的杀人事件,让秦毓瑭白白冤枉了一把在地牢里蹲了几天,十七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双颊红通通的,笃定说:「主子跟烨王殿下都不是会做伤天害理事情的人!」
「喔?看来十七与烨王殿下颇熟稔?」秦毓瑭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意有所指。
「公子,还有一件事。」慎言插了话,脸上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太子殿下加急让人送了信过来,说是务必请公子过目。」他从怀中拿出书信递给秦毓瑭。
烨王出事,太子弘着急是情理之中的事,这普天之下,人人都知道当今皇上自诩清廉公正,无论哪个皇子犯错,皆与庶民同罪。
只是这给他传信,莫不是要让他想办法救烨王?
秦毓瑭恹恹阑珊的展开书信,却是越看越凝重,直到看完最後一个字,手心都出了汗,一张俊颜铁青万分。
「公子,可是出了什麽事了?」慎言担忧的问,就连十七也敏锐的察觉的气氛不对劲,放下手中的填土工具转过头来。
「速速让人备车,去满食天下。」彷佛夹带着狂风暴雨。
去满食天下,找的自然是傅苛。秦国公府的马车在街上横冲直撞,秦毓瑭更是如旋风一般直直往满食天下二楼包厢冲上去。
「秦世子您这是……」满食天下的掌柜话都还没问完,眼前一晃,哪里还有秦毓瑭一行人的身影。
〝碰〞房门被大力踹开,可见秦毓堂愤怒至极,他一进门,就见傅苛衣衫凌乱,胸膛裸露,睡眼惺忪地从床上惊醒,彷佛不解发生何事了。
〝啪〞一杯凉茶泼在傅苛脸上。
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停歇,而秦毓瑭脸上的表情不曾变过,始终阴沉如即将降下的暴雨。
十七与慎言看的目瞪口呆,好半天没缓过劲儿来。
被泼了一身湿的傅苛呆愣了许久,才看清眼前的是秦毓瑭,大怒,「秦毓瑭,你搞什麽鬼?」
「我才想问你搞什麽鬼!」秦毓瑭气的胸口起伏不定,转头恶狠狠道:「你们出去守着,别让任何人进来!」
十七与慎言不敢抱怨一句,乖乖出去守门。
「烨王那件事你可有参伙在里头?」秦毓瑭捏紧手中的茶杯。
正在用袖子替自己擦拭脸上水渍的傅苛闻言,抬起头,「你这话何意?」
「烨王在青楼出事,你人不就在现场吗?还问我话是何意!傅苛,莫非你已经加入镇王党派了?」
「这可真巧了,莫非你也是加入太子党了?否则为何一大早就来这里与我对质?」傅苛像是听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话一样。
秦毓瑭一大步向前,揪起傅苛的衣领,沉着声音低吼,「是谁跟你说过我加入太子党?傅苛,我的话你莫非都当耳边风了?到时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这话实在太过了,傅苛怒极反笑,反握秦毓瑭的手腕,一根一根把他揪住自己衣领的手给掰开,「你怎麽就这麽确定是我死呢?谁生谁死还不知道呢!说不定是镇王胜。」此时的傅苛就像一头固执的牛,怎麽拉也拉不回头,「明澜还真说的没错,你已经变了,变的我们都不认识了。」
萧明澜!
秦毓瑭手腕上的青筋都浮凸出来了,只觉得脑门刺痛着,眼前那拼凑不全的屍块一幕一幕飞过。
一颗头颅与身体各分东西,肉块像破布般被随意丢着,脸颊凹瘦鲜血凌乱,双目圆睁死不瞑目的傅苛头颅彷佛血淋淋看着他。
是他彻底的梦魇。
秦毓瑭蓦然放手,喃喃自语,「我当然得变!不变……救不了任何人。」
傅苛并没有听到他这句随风即逝的喃喃自语,正了正衣领,穿上一件大红外衣,双袖口纹着一朵一朵绽放的海棠。
「老实告诉你也无妨,烨王当时的酒的确是我下的手。」他似笑非笑,没有丝毫温度,「我爹已经向镇王投诚,现在我傅家与镇王是同一艘船上的人。」
「你早已不住傅家,傅家投不投诚与你何干?」姑且不管前面那句大逆不道的话,冷静下来的秦毓瑭问。
「我还姓傅,自然与我有关。」
「那你从今天起改跟我姓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