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整个人都僵住了,全身止不住的发冷。那个不好的预感果然成真了……小沙弥已死。
凶手杀死圆融大师与骆王侍卫还不够,连小沙弥都被杀了。
他们俩人走靠近小沙弥的屍体,似乎是在收拾行李的时候被措手不及给杀了,死前那惊恐无助的表情依旧未褪下,圆睁着眼死不瞑目倒卧在床沿边。
洁白的被褥上被血给浸透染红,且已乾涸,研判死亡早已超过一天,屍体隐约发臭发青。
也就是说……秦毓瑭被带走之後,小沙弥就被杀了。
阿杭用刀柄摆弄了一下遗落在地上敞开的包袱,里头除了衣服之外还有一些碎银,证明凶手一分未取,并不是为了钱才杀人的。
等等,小沙弥又为什麽要收拾包袱?
「难道是要逃跑?」她喃喃自语,觉得脑中凌乱成一条五颜六色,找不到线头与线尾的麻球,越滚越大。
按理说,小沙弥已经将杀人的嫌疑扣在秦毓瑭身上,成功帮凶手脱离嫌疑,凶手应该感激小沙弥才是,可是却反过来将人给杀了,这是为何?
十七盯着小沙弥的屍体出神,忽然问:「阿杭,如果是你凶手,小沙弥分明是帮了你,你却不能让小沙弥继续活着的理由是什麽?」末了,她又自言自言,「不对,如果我是凶手……」
「看过凶手,灭口。」阿杭冷不丁的说,声音沙哑,像是即将出鞘的剑芒。
十七骇然的瞪着他,张大嘴满满不可置信,结结巴巴,「你是说小沙弥看过凶手……」她蓦然住口,表情越来越惊恐。
脑中有个可怕的想法渐渐形成,清晰的让她感到惊悚骇人,呼吸急促起来。
她猛然篹住阿杭的衣服,脸上血色褪尽,控制不住的抖着全身,「阿杭,我现在有个很恐怖的想法,我是说如、如果……如果喔!假设……小沙弥当时就在门边听到主子与圆融大师吵架,在主子离开後,杀手行凶恰巧被门口的小沙弥给撞见了……」
艰涩吞了口口水,她指尖捏着阿杭的衣服用上八成力几乎发白,接着续说:「撞、撞见後,便威胁小沙弥把杀人嫌疑引到主子身上……就不杀他,小沙弥为保命便答应了……」
後面她实在说不下去了,不过就算她不说,阿杭也能猜测一二。
这世间没有密不透风的窗,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小沙弥成功将杀人嫌疑引到秦毓瑭身上,唯恐凶手出尔反尔回来找自己,因此才想赶紧收拾包袱离开,孰不知凶手压根没想过要放过他,只不过是利用他罢了。
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没有错,前後都对上了,至於那骆王的侍卫又是为什麽会在那边,她并没有想明白。
骆王侍卫死的地点怪异,小沙弥在门口撞见凶手行凶,也就是凶手是从门口出来威胁小沙弥,而侍卫却是在反方向的窗户外?
当时她与慎言一直守在门口,骆王独自一人走在小径时,他们也始终在小径上未曾见任何一个人上山与下山,侍卫又是如何在他们看不见的时候进到法台寺的?
难道也和今天的她与阿杭一样翻墙而过?只是好好大门不走为何要翻墙?侍卫若走大门还可以遇见她与慎言,也就能帮忙的坏掉的马车了呀。
解了一个谜似乎又陷入更深的谜了。
十七咬着手指百思不解,来回踱步着。
阿杭推开小沙弥房间紧闭的窗户,窗外阳光洒了进来,他冷冷地说:「凶手,一直在现场。」
十七脚一软,喉咙像是被一只手给捏住,把她的声音全挤在了舌尖,说话断断续续,惊惶不安,「阿杭,你别吓我。」
一想到当时凶手杀人就在暗处盯着他们,犹如在看草原猎物一样,她就觉得惊悚不已。
目光漂移到小沙弥的屍体上,官差这几日都守在门口,说是调查命案,竟然都没有注意到关键人物小沙弥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被杀了,真是可笑。
主子可还在牢狱里受苦,等到官差来办,还不如自己揪出凶手!
十七强迫自己压下恐惧的心情,冷静下来思考,「阿杭,你说凶手在圆融大师房间会不会留下什麽线索?」
阿杭刚说了两句大该已经是自己的极限了,连头都没有转,没有回答十七。
十七一刻都不想多待在小沙弥的房间了,只好往圆融大师的厢房而去,圆融大师与骆王侍卫的屍体已经被带走,只留下他们遗留下的大片血迹。
找出真正的凶手,十七的心底已经没有底了,现在她将目标缩小到证明秦毓瑭是清白的!
十七与阿杭在厢房外头模拟起当时秦毓瑭与圆融大师在吵架的情景,她蹲在门口假装自己是小沙弥,而阿杭则呆呆站着当一棵树。
她打开门假装当时秦毓瑭走出门离去,而凶手因为小沙弥在门口,只能翻身过窗户,她抬起脚要跨过窗户,手底下一摸沙尘剥落。
是乾掉的土,上头似乎还掺杂着一些竹林的上乾枯扁掉的小叶。
那天是下过雨的湿泞地,若走竹林丛,沾黏在这些东西并不稀奇。
这也就能证明凶手不可能是秦毓瑭,秦毓瑭是坐了马车到法台寺门口才下车,鞋底根本不可能沾黏上土与小叶。
「阿杭,我找到……」
十七欣喜的回过头想要跟阿杭分享这个巨大的消息,谁知眼前黑影一掠,她被阿杭提着腰带,有如老鹰啄着小鸡一样,脚点轻功飞上屋顶。
她被吓得不轻,双脚发抖,法台寺的景色从至高处印入眼帘,倒也别具一番风味。
「阿杭,你干嘛……唔!」她想要抗议,被阿杭的大掌给摀得死死的,差点喘不过气。
阿杭没有解释,眼珠眯起,似有杀气流动。
就在他们飞跃上屋顶之後的下一刻,两个官差信步而来,一边交头接耳。
「哎,人人都说秦大公子是被陷害的,却种种线索都指向秦大公子呀!」瘦如竹竿的官差面容愁绪。
「可不是吗?舒贵妃派人来也就算了,就连太子与镇王都来问话,说是务必还秦大公子清白,这年头我们官差容易吗!」另一个圆脸的官差叹了口重气。
竹竿警惕看了看四周,偷偷附耳在圆脸耳边说道:「不过你说邪不邪门,骆王侍卫自己倒霉被杀也就算了,後来屍体还被偷了,我总觉得事情没那麽简单!」
「嘘!这事可别说出去,上头压着还没让骆王知道呢!」
十七扳开阿杭的手,惊愕的张大嘴,用唇形一字一句:屍体被偷了?
法台寺门口一阵骚动,竹竿与圆脸对看了一眼,皆在对方看望见疑惑,很快往门口跑过去,见他们两个离去,阿杭又提起十七的裤腰带跳下来,也不管十七摔在地上哀号,如疾风般偷偷隐匿气息跟上去。
十七在心里咒骂阿杭七七四十九变之後,也立刻爬起身跟上去,连身上的尘泥都来不及拍落。
大概连十七自己都没意识到,芍药姑娘训练她的大家闺秀礼仪可是发挥作用了!跟在阿杭身後躲在暗处,她的脚步轻盈如猫,身段柔软灵敏,而她的蹲马步训练也让她静下心,眼耳观八方,任何细小的声音都没有错过。
门口骚动来自於一个老者想要强行进入法台寺,一边嚷嚷着:「是青佑叫我来的!你们叫青佑出来就知道了!一个一个都拦着我干甚麽!」
十七呆住,青佑这个名字,她记得是小沙弥的名字。
而小沙弥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