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等便当等得有点久。」
我走到一张空桌旁,将便当放下。
「好啦!那麽人都到齐了,我们──」
「等等。」陈漾寒转着手中的笔,将视线移向秦峰。「秦峰,今天任思雪不来吗?」
「思雪好像有事所以不能来,香菇头还忙着找搭档,今天也不会来。」
「她明明只问任思雪,你还特别提黄翊哲干嘛?多此一举。」
听到我的话,秦峰抓了抓头。
「好像也是,香菇头怎麽样根本没人在乎。」
......说没人在乎未免也太过分。
然而陈漾寒压根没有要反驳的意思,看来只有我替他打抱不平,那只好自己开口了。
「那麽,你们先互相认识一下吧。」
我刚想开口,秦峰就迳自推进了话题。
算了,先自我介绍吧,黄翊哲怎样都好,反正没有人在乎。
「我是一年六班的张志甫,你应该听秦峰说过了,我是来帮忙的。」
陈漾寒冷冷地看过来,大概认出了我是早上的那个生活白痴,她的眼神彷佛在质问「你能帮上什麽忙?」
「陈漾寒。」
作出极为简短的自我介绍後,她就不发一语地凝视着我。
被她一脸正经地看着,我的心跳逐渐加速。她的眼神好恐怖......
「怎、怎麽了?」
「......脏制服同学是吧?你是笨到连制服都不会洗吗?」
「才、才不是呢!你这个笨蛋!」
这个人是存心找我吵架吗?
「真失礼。」陈漾寒冷哼一声,「我在升学考试上,可是以相当高的成绩录取这所学校的,和你不一样。」
「喂!你又知道我分数不高了?」
虽然我的分数的确不怎麽样,但我还是想抓住这点进行反击。
「你的分数不低吗......」她眯起眼睛打量我,接着恍然大悟似地点点头。「原来如此,那你是哪族的原住民?」
「为什麽我从你的语气中感受到满满的恶意?你是不是欠所有原住民一个道歉?」
我此时的脸色想必不怎麽好看。似乎意识到自己说过了头,陈漾寒缓缓收起上扬的嘴角。
「确实,你们部落出了一个如此愚笨的後代,他们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够了,别再说了。」我低声下气地恳求她:「我才是笨蛋,不,我是大笨蛋。」
我像只被猎人逼到悬崖边的鹿,明白继续抵抗下去也没有用,於是放弃挣扎,任由对方宰割。
如果有一种忍术性质叫作嘴遁,那陈漾寒在那块领域中,肯定是影级别的人物。
「那麽,张志甫同学,你有参加学生自治组织的经验吗?」
见我举白旗投降,陈漾寒才终於开始谈论正事。但她不会真的以为我是原住民吧?
话说回来,她在称呼我时加上了「同学」两个字,这让我很不习惯,彷佛我们之间有什麽隔阂一样。
如果她对所有人都这样倒是还好,但既然她能正常地称呼秦峰和任思雪,那我就有意见了。我怎麽可以连秦峰都不如?
「那个,为什麽在叫我时要加上『同学』?」
「时间有限,我们还是先讨论正题吧,张志甫同学。」
「可是──」
「你有什麽意见吗?张志甫同学。」
「没、没有,抱歉。」
虽然陈漾寒的脸上保持着微笑,她的眼中却不带一丝笑意。我看自己还是乖乖闭嘴比较好。
况且「张志甫同学」好歹比「脏制服」悦耳些。
「脏制服在国二时有参加过班联会喔。」
一旁的秦峰替我回答了陈漾寒的问题。
片段的往事记忆闪过脑海,我顿时全身僵硬。
我感觉有一股痛楚,开始在胸腔里蔓延,如同心脏在跳动之间被一点点地撕开,顺着裂痕,把灵魂都撕成了两半。
我在国中二年级时,的确加入了学校的班联会,而那段时期,那个两年前的夏天,也是我人生中最大的心灵创伤之一。
我微微低下头,盯着左手背上的疤痕。
「你加入了什麽部门?」
「活动部。」
这次我亲自作出了回答。尽管努力压抑着情绪,我的语调还是比原先低沉且生硬许多。
发现我态度的转变,陈漾寒有些讶异地扬起眉毛,但口中还是继续问道:
「那你有投入或参与过选举活动吗?」
「这倒没有。」
「这样啊,所以你现在也是学生会的成员?」
「......不是,我申请加入学生会的学生权益部,但是被拒绝了。」
面对她的提问,我决定据实以告。
无论如何,现阶段最重要的是博取陈漾寒的信任。
「学生权益部?被拒绝?」陈漾寒露出认真的表情,手抵住下巴开始思考。「明明有学生自治的相关经历,难道说──」
「说不定今年学生权益部不缺人手啊,所以只是运气不好啦!」
我明白秦峰是想以打哈哈的方式带过这个话题,但这句话有个破绽。
只要稍微观察学生会各部门的人数比例,就会发现大多学生会中,总是活动性部门的人数特别多,相形之下,与学生权益相关的部门人数,则是少得可怜。
果不其然,陈样寒不疾不徐地开口说道:
「不可能,学生权益部肯定是最缺人的部门之一,所以我猜──」她的语气相当平静,我却感到格外紧张。「张志甫同学,你国中在班联会时。曾经犯下不小的错误。」
我的头皮跟背部开始冒出冷汗,秦峰脸上的笑容也在这一刻僵住。
虽然这并不是我被拒绝的直接原因,但陈漾寒的臆测却意外地贴近某件事实。
现场陷入一阵沉默,三人皆闭口不语,充斥着紧绷的气氛。
她刚刚使用得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这代表她已经单方面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要是她继续追问下去,我该怎麽做?该对她说谎吗?还是该坦承一切?坦承我当初所犯下的那个「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