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候面对现实了,过去已经结束,任何试图让过去重现的努力,只会使自己困在过去。
假如不那麽执着於过去,我或许早已成长,迈向新的阶段。
我看向天色渐暗的天空,再过不久,夕阳就会隐没在云海中。
我将琴袋推到一旁,让它倚靠着树干。
「这就是你的决定吗?」
女孩的眼神闪过一丝失落。
「嗯,这次我会真正地做个了断。」
我的声音不如想像中坚定,甚至还有些颤抖。
一股酸楚如同墨水滴入一杯水般,在我心中蔓延开来。
我无法去定义每次失去的意义是该悼念还是道别,但我相信,这份酸楚的心痛,有一天再次回首,我会发现此时咬牙放手是一种成全。
我闭上眼,做了个深呼吸,内心的动摇也随之消失。
在放下吉他的这一刻,我也向前踏出了最开始的一步。
「这样啊,那我也得加油了呢。」
听到这句话,我忍不住反问道:
「你打算怎麽做?继续为了那个男生成为你所谓『更出色的女孩子』吗?」
似乎听出了我语气中挖苦的意味,女孩露出苦笑。
「虽然听起来很傻,但我还是希望在真正的失败前继续努力。」
「......果然是傻子。」
女孩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看出了她眼神中的坚定,我叹了口气。
尽管不是很有自信,但我想试着帮助她进化成「聪明一点的傻子」。
「如果你已经够努力了呢?」
女孩不解地偏了偏头。
「假如你持续按同一个按钮,只会得到同一个不喜欢的结果,那你不妨试试另一个按钮......」
女孩皱起眉头。我看出她想插嘴,急忙举起手制止她,示意她让我把话说完。
「或者,你可以换一种方式去按那个按钮。」
从她的神情中,我看出了她不会轻易放手。
为了那个男孩,她大概花了很多的时间,才塑造出现在的自己。
「你一直努力改掉他嫌恶的地方,在身上添加他喜欢的元素,若得知他偏好的模样,我猜你会毫不犹豫地换上。」
她并没有开口否认,我想自己猜测得没错。
「但如果为了迎合他或者遭他否定就轻易改变,那种程度的东西才不配叫做『自我』」
朴素的黑发和文静的气息感觉并不适合她,她给我的印象是更活泼开朗且坦率。
「所以我要修正刚才说过的一句话。」
我清了清嗓子,继续开口说道:
「你自己的一切只要你自己喜欢就好,无论再重视的人,他的意见都不如你自己的重要。」
我伸手拍掉了几片落在肩膀上的树叶。
「先喜欢上真正的自己,再去喜欢别人啊,傻瓜。」
女孩眨了眨眼睛,睫毛像两把可爱的梳子上下移动着。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
她微微噘起嘴唇,似乎在努力吸收我的话。
看着她认真思考的模样,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耳朵发烫了起来。
「呃,抱歉,我可能有点太自以为是了,明明自己也挺糟糕的,根本没资格说你......抱歉。」
我害臊地抓了抓头。
「哈哈哈,我又不在意,你的话反而一针见血呢。」
女孩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你的头脑果然很好吧?」
「你说呢?」
对於女孩相同的问题,我再度给予同样的回覆。
我拿出手机确认时间,结果发现有好几则来自宿舍群组的讯息,看来秦峰他们已经决定好了晚餐的时间地点。
「对了,你也是新生吗?」
女孩指了指我的背包。
我这才想起自己背出门的是学校的後背包,因为今天背去学校的是侧背包,闲置的後背包便自然而然被我拿来当休闲用了。
由於高二高三的学生还没开学,背着学校书包出门的自然会被认为是参加了新生训练的新生。
不过课外时间背学校书包也挺奇怪的,得找时间买个休闲背包才行。
「是啊,今天刚参加完第一天新训。」
「还好是同年呢,刚才和你讲话态度有点随便,所以有点担心。」
「要是你很拘谨地找我攀谈,我早就赶你走了。」
面对说话拘谨的人,总不能以随意的态度回应。
但毕竟已经在学校被折腾了一天,要是连此时和女孩的闲聊都得小心翼翼,那我肯定受不了。
「咦~好过分喔。」
她特别拉长了音,还不悦地鼓起脸颊。
我心中突然涌起戳一下她脸颊的念头,但很快便明白这根本不可行,所以只是耸了耸肩膀。
已经差不多到该离开的时间了,在离开前,我还有件有点在意的事。
我做了下颈部环绕运动,缓解有些僵硬的肩膀,试探性地问道:
「话说回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那......不如这样吧。」
女孩指向琴袋,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如果你把它带走的话,我就告诉你。」
她的话使我顿时目瞪口呆。
「你这样很贼耶。」
「会吗?」
「看来你还挺机灵的嘛。」
「才没有呢。」
我用右手按住太阳穴,摇了摇头。
差点就忘了这女孩属於我不擅长应付的类型。
我重新背好背包,站起身来。
本来就是一时兴起才问的,她回不回答我其实不怎麽在乎。
「时间有点晚了,我该走了。」
我迈步经过女孩,打算原路折返。
「等等──哎哟!」
还没搞清楚她发出惊呼的理由,我就感觉到背後突然多了股沉沉的重量。
我转头一看,发现她也已经站了起来,但不知是一时重心不稳还是什麽原因,双手紧紧抓住我的书包。
她的脸几乎要贴到我的鼻尖,我无法与她拉开距离,就这麽被钉在原处。
她有点难为情地笑了笑,吐出粉色小舌头。
「好像是蹲太久的关系,我的脚麻掉了,借我扶一下。」
「喔、喔......」
她的笑声有生气、很清爽,在我耳边不停回荡。
为了不去在意她,我的视线开始漫无目的地飘移。
但我越是想去忽略她,就反而越在意。女孩身上散发的新鲜花朵香气窜入鼻腔,後颈处也不时感受到微弱的吐息,我的内心不禁开始七上八下。
不过短短几十秒的时间,此时竟然显得特别漫长。
身後突然响起清脆的笛声,吓得我差点放开手中的空铝罐。
原来女孩不知何时拿出一把陶笛,自顾自地吹奏起来。这家伙在音乐方面还真是多才多艺。
曲子的曲调依然活泼,但搭配上陶笛本就带点忧郁的音色,便显得别有一翻韵味。
听着听着,我看向天空。
顿时,我好像理解了什麽。
如果有颗流星此时划破天空,在燃烧完全之前,有人向它许了愿,那麽它的消逝便有了意义。
所以说,失去的意义──
袖子突然被用力地拉了拉,使我回过神来。
「你怎麽了?听傻了吗?」
女孩已经结束了演奏,陶笛也已经收了起来。这首曲子的长度貌似并不长。
她向前踏了一步,站到我身旁。看来脚麻的情况已经得到了缓解。
我正准备夸她个几句,对方却抢先开了口。
「今天,谢谢你。」
她将双手背到身後。
「你刚刚说的话,我会考虑看看的。」
微风轻抚她的脸颊,两侧的头发随之飘逸。
「所以,也请你再好好想想我的话,好吗?」
我瞄了一眼琴袋,有点不好意思直视她,但我知道她还在看着我。
「......我不打算改变我的决定,但我会考虑一下。」
我好不容易才挤出这个回答。
「好的,请你考虑看看。」
她说完,看了看自己的左手,确认手表的时间呢喃到:
「好像拖到你的时间了,抱歉。」
我这才想到还得去和室友们会合。
「那麽,再见罗。」
简单道别後,我转身背对她。
「欸!」
才没走几步,女孩又叫住了我。
我回头朝她抛出疑惑的眼神。
「借走的东西要记得还喔!拜拜──」
不知名的她莞尔一笑,夸张地行了一个礼。
我挥了挥手,并未多想就继续赶路。
确认了集合地点,我继续操作着手机,最後将画面停留在与某人空白的聊天室。
今天,我选择放下过去。舍弃那把吉他便是放手的第一步。
这次,我是真的失去了,然而,在这人事已非的情节中,一定还会有一页崭新的故事,在我愿意放过自己後,未完待续。
抹去那些错误的青春,以此兑换全新的人生,或许这就是──失去的意义。
我向这个人发送一条讯息,便收起手机,加快了脚步。
也许就在这个瞬间,一个全新的故事就此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