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看来和整个婚宴现场格格不入,却又显眼的让人很难忽视他的存在。
「在看什麽?」身後的好友突然出声,徐小英才从玻璃窗的远景回神,看向梳妆台前穿着一身白纱的好友,新秘正在一边准备等会要搭配第二套礼服的饰品。
「我看Buffet桌子旁边还有另外弄一桌出来,很多人围在那,那是什麽?」徐小英勉强只看到了桌子後头男人的身影,但还是没搞懂那是在干嘛的。
尤佳又回想了一下她婚礼会场哪有这种东西,这才想起来,「喔,调酒啦!」
「调酒?」徐小英皱眉。
「就我跟裕承不是都很爱喝酒吗?就想说如果能在婚礼上弄点我们都喜欢的东西就好了,刚好他有认识的朋友愿意帮忙,毕竟比起那种摆在桌上的瓶装酒,还是调酒好!」尤佳又聊起他们为什麽会想弄调酒的原因,双眼简直在发光。
只是转眼,想到自己什麽也喝不了,立刻又委靡了起来,哀号道,「啊……好想喝喔──早知道不应该什麽都选自己喜欢的东西,明明全部都是我喜欢的东西,却什麽也不能吃不能喝,也太痛苦了!」
「有妆!有妆!别碰脸!」徐小英看她下意识又想用手去挤脸发泄情绪,赶紧阻止,见她没弄乱那妆才笑着说,「我想在场除了饭店员工和新秘,很难有人不知道你们两个爱喝酒吧?」
说来这对新人也是有趣,因为同样的爱好在品酒会上一拍即合,直接当起酒界的神鵰侠侣,哪里有酒就往哪去,连厨艺课上的红酒炖牛肉都不放过。
前几天他们一群人替这对新人办单身派对也是,一般都是分开办的,他们俩对男人女人的兴趣不高,分开办也没太大意义,索性凑一起集中火力,泡在酒里直到清晨才甘愿放他们走。
想到那日分别前尤佳又通红的脸颊,还有不断嘱咐她的话,徐小英的笑容僵住,最後有些不知所措地唤道,「小又?」
「嗯?」尤佳又还在上一个话题里,没有回神。
「你不问我为什麽今天穿这样吗?」徐小英不安地问,她搭计程车赶来的路上本来还一直担心会被好友痛骂一顿,她却只是看了她一眼後让她进来什麽话也没问。
「还要问吗?能让你品味从十年前倒退到六十年前的也只有你妈啊……」尤佳又没好气地说,「今天出门又遇到你妈了对吧?我真的很佩服你欸,都搬出来了,还能忍受你妈擅自拿你家钥匙去打,随便想来就来都不用问过你。」
「我也不想,但……就又变成这样了。」徐小英低头小声地说。
这些话不只小又骂过,她身边的人几乎都这麽说过,不懂她都三十岁的人了还能像个未成年人一样被家里吃得死死的,今天也是。
那天单身派对结束後,小又上车前摇摇晃晃地拿了一包东西给她。
「这什麽?」徐小英还以为她是喝傻了,把自己的东西胡乱塞给她。
「给你婚礼当天穿的。」尤佳又见她想说话拒绝,立刻说,「反正不管!我是新娘我最大!你就穿我给你的这套,口红也抹这支!不准再给我抹你妈给的什麽狗屁变色口红,那个死亡芭比粉不准出现在我的婚礼上。这支是我前阵子飞韩国买的,我可是一次也没用就送你了喔──」
徐小英回家拆了那包衣服,穿脱那套白色洋装好几次,它很漂亮,是那种她看着总会羡慕的穿着风格,但好像不适合她……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她觉得漂亮的东西穿在她身上就显得不合适,就像毁了那件衣服一样。
每次陪小又出去,被鼓吹後买下的新衣服总会连包装都没拆,完整的躺在她的衣柜里,偶尔看到拿出来在镜子比对一下後,又被她收了回去。
她身上好像只适合穿安全牌的衣服,今天早上也是在镜子前反覆磨蹭了很久,最後看时间快来不及了,才牙一咬忍着那点忐忑不安,换了衣服准备出发。
将桌上的东西全扫进包包里,还没出门反锁的门便抢先一步转开了,徐母见她这身打扮愣了愣後,反感地问,「你穿这什麽衣服?」
徐小英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双手抓住裙摆,如过去站在饭桌前被母亲数落的每一日一样,只敢小声地说,「我要去朋友婚礼。」
「去朋友婚礼穿这样?我不是给过你一套正式点的吗?」徐母将手里的包包丢一边,直接翻起她的衣柜,将最左侧因为岁月边边有些变色的黑色长裙拿了出来,命令道,「穿这,口红也抹掉,难看死了。」
「可是我……」时间要来不及了,徐小英焦急地想,对上徐母的视线那些话又硬生生吞回肚子里。
「什麽?」徐母看了她一眼,挑眉。
「没有。」一切又一如往常,她还是乖乖脱了那套不适合她的洋装,穿上妈妈替她决定的衣服,最後晚了一个小时才赶到会场。
新人都说完誓言了,她才满身大汗、一身狼狈地赶到,如同过去每一次她希望做出一点改变时,徐母就会出现,而她花了多久才鼓起的那点勇气也会消失得一乾二净,什麽都没有改变,这世界也对於这样窝囊的她习以为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