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結局不是你 — 尾聲 結局不乏你

我在他怀中抽了抽鼻子,用领口抹掉最後一滴泪水,硬挤出鼻音地说:「看,你的衣服被我哭脏了,快,带我回你家,换衣服。而且我这一身因为太赶了也来不及换身舒适的,太不舒服了,你的衣服也借我穿。」

「……」

「小公主,你在想什麽连我都『看』得很清楚你知道吗。」他故意把眼镜拿了下来,自己遮住了右眼,「我现在还是看得到。」

我哼声,「我还要顺便检查你宿舍有没有其他女人的衣服……最好是连你姐的衣服都没有。然後我就可以从你衣柜里随便拿一件套在自己身上,这就是男友衬衫。」

一股脑儿地说完以後,我自己回顾得很满意,於是又重覆了一次。

「嗯,对、就是男友衬衫。我当年可没有同意你分手。」

但跟着他进到了离医院不远的公寓後,在找到衣柜之前,我先看见的却是分了两类书柜的书房。

一边是医学用书,另外一边则是各种各样的电影幕後用书……

「——邵韩樱!你走错房间了。」书房外的游赐宇急忙跟了过来,对着我急促地喊着。

高二那年的情人节,是我唯一进过游家的一次。

当时的我在二楼休息了整个下午,等到经痛退了、走下了楼,嘴里叼了颗巧克力走到他面前时,那时根本不怎麽戴眼镜的游赐宇,却反常地将眼镜戴上、专心地翻阅着手里厚度不一般的编导用书,上头做着的笔记甚至跟我在读课内内容时所做的相当。

而十年过去以後的我,伫在了那面书柜前,顿悟了所有。

「……这就是你说的志愿吧。这才是你真正想要的不是吗?」

他没有回话。只是静静地站在我身後。

「从高中到现在,一刻都没有断过的热忱,你甚至连书桌上都还是研究到一半的剧本,而你却为了我放弃了……」

蓦地,游赐宇从後扣住了我的肩、将我的身体转了过来,两只焦点不一的眼睛同时望着我。「不对。如果你高中时没有提议让我话剧比赛去试着加入导演组,我到死也不会发现这件事对我而言有多有趣、有多喜欢。你如果连这件事都要否定自己的话,我这次是真的会气到把你从这里赶出去的。」

我挑眉,「胡说,你才不会对我生气——但是我会。」我把他的手甩开,一屁股坐在了书房的沙发上恶狠狠地看着他:「我说真的,你现在立刻马上辞职去干导演这行,拍的电影没得奖前休想把我娶回家!」

他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你以为这麽简单啊……话都被你讲了。小公主,你还真的一点都没变。」

闻言,我翘起腿,向他明知故问:「那让你非常非常非常喜欢……不对、是爱着我的这一点,也是吗?」

而他的回答没有半刻的犹豫。

「嗯,这些年来连一秒都没有例外的,没有停止过对你的思念跟恋慕。」他走至沙发前、弯下了身,牵住了我的手,无比满足地回道:「谢谢你让这一切,都走到了属於他们的终点。」

*

三年後。

在我人生最重要的日子,为赶良辰吉时,两家近亲一大早就起来准备,也有人已经准备好哭了……不对,是已经哭了,游赐宇他姐姐很舍不得我嫁给了他,说是鲜花插在了牛粪上。这对姊弟明明对彼此的态度差了非常多,但还是可以让人毫不怀疑地认定他们是真的感情好。

「你知道吗,你前情敌执导的金奖电影里,虽然感情线很突出,但却是没有三角恋的。」

「……」

不过,虽然说是近亲,却也是会出现一些名义上是近亲,但却没有血缘关系的人。

安宰彦身上的菸味在过去多年来,几乎要成为了我辨认他的标志——但这一次,不像他高中时还要在我嫌弃之後才开始戒除,反而是他自己主动戒去了。

虽然说他当初会重拾吸菸这份恶习,大概也和我脱离不了关系吧……只是对他而言,应该也都是真的过去了,才能够好好说再见。

「所以你是过来送我什麽的?」我看着安宰彦手中的毛绒饰品盒,刻意对安宰彦做出那种很刻意、很夸张不可置信他接下来将要做出的事情的表情,「你不能仗着婚秘把游赐宇的眼镜弄丢了,他看不到这一切,就来搞什麽初恋情怀吧,小舅?」

「我明年才要四十,你也不只三十了,你那两个字就省了吧。」

他将手上的礼盒递给了我,「你应该忘了,三年前买安城礼物时在百货公司挑的那对耳坠,从一开始就是要给你的。但你当初却信了我开玩笑说要送给凌子宁……你未来的小孩智商可不可以像他爸爸一点?」

我一瞬间不知道该怎麽反应过来,应该替我有始有终的初恋喜极而泣,还是应该先反驳安宰彦他的最後一句话?

不对,没有任何爸妈希望小孩子不聪明,所以我似乎也无法反驳……

「你这根本就是把给前妻的再婚礼物转送给我!」

「我当初只是开玩笑的,谁知道你真信了。」

「那你那时候也应该跟我说你是开玩笑的啊,害我还以为你後来真的送给凌子宁了!而且还拖这麽久才给我!」

「也不是故意要拖这麽久的,毕竟……我也花了很大的力气。」他於是将饰品盒放在我眼前的梳妆台上,「你应该忘了那是什麽形状的耳饰了,打开来看看吧。」

一双镶了淡紫色水钻的翅膀。

曾经在同一株花上停留了好几年的蝴蝶,终於飞向了她的下一座花园。

我听见了他的声音从我身後传来。

「——我这一生初次学会去爱、去寄托、去依赖,也是爱得最深的小女孩啊,恭喜你长大,恭喜你幸福。」

安宰彦轻笑了一声,「还有,有一个你很久没见的人刚刚过来了,她要找你。」

他在离去之前,手指向了梳妆镜中,站在远处的一名妇人。

我头转了过去,倏地站起了身,脸前比记忆中苍老了太多却依旧熟悉的面孔应证了我的猜想。

「妈……」

不知道有多久没对人喊出这个称谓了,游赐宇的眼镜丢了、我的眼眶红了,这一个个的都是怎麽了啊。

「你晚了……晚了很久。」

她大概也没想到现在的我,会是以真正成为了家里的一份子的身分,来再次见到她的吧。

回忆里始终自信而强势的女人,如今面上也不免添了保养品遮不住的皱纹,穿着开始朴素,连说话的速度都变慢了。好多都变了。

她开口:「这些年……对你是有对不起的情绪的。很抱歉,我知道我在作为你的母亲的那些年里,带给你的体验并不好。」

我摇了摇头,紧抿着唇硬是从复杂到不行的心理活动中,生成了一段尽可能诚实而简洁的话。「你一直、一直都是我妈。可是我虽然是真的学不会原谅你,但我可以放下过去了。」

想起了那些疼痛却闪耀的时分,胸口涌起一阵暖流,我抚上了左心,忍不住抬起了嘴角。

「韩宥的事情、继承的事情……之类的,他开导了我很多。在连我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我已经从他身上得到很多了。」

至少这一切有了一个我想都没想过的终点。

其实这样子就真的足够了。

「嗯,跟我介绍看看吧,你的新郎是怎麽样的人。」

脑海里闪过了很多画面,有很多想说的,可一时却选不出来到底哪个才是最珍贵的。全都是最难得的收获。

这样子想着而不知该如何作结的时候,同时间在另外一侧的游赐宇,则是眯着眼想自己把领带打好,却因为眼镜不见而有心无力。

可是在我无心地瞥了他那一眼的时候,他却可以及时地侧过头来,和我相望着。仿若在弥漫着风飞沙、一切模糊而又贫瘠的沙漠,找见了这个世界里的唯一一株花。

我收回了眼神对母亲开口:

「是一个愿意将他的白昼,挪来点亮我的夜晚,对我无私得很自私的……那样子温柔的人。」

我的结局有你真的太好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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