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这样就够了,他的温度给了她支撑的力量。看着柜子里华丽的衣裳,再看向一旁冷着脸,咬牙狠瞪她的人,一字一句说得清晰:「这些衣服是我的。」
现场陷入一片死寂,似乎不知该为这个意外发展做何反应,她再补充说明:「有时候他在这里待得晚了我会过来陪他,也会在这里过夜。」
佐藤田挑高一边眉,面色明显不信,甚至拿起一件旗袍来回看着比对,从肩膀胸线到腰身……不对!一定不合身,这不可能是天海清子的衣服!他激动地粗鲁伸手要拉她贴近比对。
「别动手动脚!」于近陵眼明手快地挥开他的手,将为自己出头解围的女人护在身後。
「清子小姐肯定这是你的衣服,你也穿旗袍?」
「当然是我的,我不能穿旗袍吗?」清子皱眉扬声,觉得这问题侵犯了她的领域。「难道我连吃什麽穿什麽你都要过问吗,佐藤长未必管得太多,这是我父亲授意的?」
「你穿上衣服就知道是不是你的了!」命令口吻渗着焦慌,顿时失了威严。
「够了!」于近陵厉声阻止,忍让已经到了极限。
佐藤田见他罕见地动怒,更直觉有鬼。「不让我查个仔细,于先生在怕什麽?」
一秒之内已将情绪收拾,长眸平视,他慢条斯理回问:「你跟你的人都踏进来,每个地方都搜过都看过还不仔细,想尽办法构罪诬蔑我,现在事实不如你所想的那样发展就气急败坏,是你在怕什麽?」
他是该害怕。这场行动暴露了他自己的心思,而既然他知道他已经怀疑到他的头上,他就不会再处於被动状态了。
「怕的就是高贵的于先生跟清子小姐生命受威胁,真有个意外的话我可承受不起。」三句不离这个意思,他拿了幌子就当盾牌用,却也心知自己败得难看,两人的心结种得更深了。
「我绝不会让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下而不自知,就算发生了,我也一定正面迎战、加倍奉还。当然,我会加强附近的安全戒护,不再让你为我们穷担心。」于近陵摆手,送客意味明显。
佐藤田脸上无光,当初他可是向天海老头挂百般保证绝对抓得到人,甚至有意无意透露于近陵毕竟是中国人,对於天皇居心叵测的臆测,现在非但连根毛都没有,可能还会让老头觉得他故意挑拨离间,居心叵测的是他。
「我绝不会善罢干休。」他临去前忿忿丢下这句话。
「我亲自恭迎大驾。」
一夥人离去,窒息的气氛并没减轻,他的眼紧盯着她,没有要放过的意思。
「早饭做好了,我们回去吃。」清子僵硬转身,只想尽快逃离此地。未料,听见後头传来一声叹息,她停下脚步
「你这样做,我该怎麽还你?」
「不用还,一切是我心甘情愿。」一开始就是她死缠烂打,他根本对她没男女之意,甚至对她的家世背景不屑一顾,他是她为了逃离父亲,为了逃离天海这个世代相袭有如枷锁的姓氏,趁机攀上的浮木。
她不喜欢在国内虚靡奢华的生活,也不喜欢父亲待人的嚣张气焰,所有她身边的人都是为了攀关系而来,从没一个是真心相待,人前虚伪假笑,人後又是另一个样,不管是小时候在学校被霸凌排挤,或是看着在家每天遭到丈夫毒打施虐的母亲,都成为了她的阴影。
她看过外国记者拍的照片,残酷写实地揭露了日军的恶行,可恶的是他们回国竟还喜孜孜地挂在嘴上逢人就说,好像对平民烧杀劫奸是战争的一部分,稀松平常自然不过,甚至值得说嘴炫耀,当然这也包含了她的父亲。
那是人间炼狱,而造成这局面的恶魔就是她最亲近的人,她简直想吐!
她想逃可是不敢行动,日本女人的规矩是按着古老礼教的尺一格一格刻出来的,性子的棱角早被磨圆,社会上对女人的期待是端庄乖巧,她无法光明正大反抗,直到母亲过世那年,直到在中国遇见了他。
薄云轻掩着晨阳,房内金光闪烁落在两人身上,清子站得直挺挺,依旧是外人看上去的清冷神秘感。
「这样对你不公平。」一手扳过她的肩,含着水光的鹿眼透露了委屈的心酸,于近陵心脏微微揪痛。「你绝对值得更好。」在同个屋檐下朝夕相处,很多事情有心要发掘根本不难,她总是刻意回避不去触碰敏感的话题,但他没想到她竟会做到这种地步。
「不会再有更好,我已经够满足了。」葱白玉手抚上他脸庞,她多希望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她眼中有他、他的眼中也有她。
「如果哪天厌倦了这种生活,你要去哪我一定尽力相助,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拥入怀中,这也是他唯一能给她安慰的方式。「不然就只能等下辈子了。」不禁自嘲,他没料到自己竟会有被儿女情长牵绊的时候。
他以为这辈子都激不起沉睡的真心,原来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给了出去。
那就下辈子吧!她等他。他以为她待在他身边是为了逃离日本的生活,一开始的确是这样,但他却不知道她悄悄爱上他了……
下辈子吗?她愿意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