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班是个好人,喜喜带伤上班让他过意不去,时不时就绕过来盯着场面,也让她午夜前就回家休息,不过今天倒不知怎麽了,她黄汤一杯接着一杯下肚,连客人都看不过去。
「喜喜,你不是身上有伤吗?别再喝了。」拿下她就口的酒杯,客人使着眼色,领班看见了赶紧过来。「她今天是怎麽了,明明喝不得还不要命地猛喝,快把她带走。」
「哎,是是!」领班扶她到了门口,打算直接叫车让她回家。这情形似曾相见,领班不知道是为了同一个男人,只知道怎麽劝都没用,只能强制送她回家。「你先回家吧喜喜,需要我找人陪你一起回去吗?」
「不用……」做她们这行的很有自知之明,如果真的喝到烂醉就直接睡在舞厅的休息室里了,不过她脑子还清楚着,只是身体软绵绵地使不上力,加上舞厅外的司机跟各个小姐都配合已久,会安全将她们送进家门,倒是不怕安危。
「那你上车吧,好好休息别多想了!」
车子一路开到了目的地,後座的人已经无力自行下车,司机只得帮忙搀扶。抬高她左手绕过後颈,正巧碰到了内伤,喜喜痛得清醒了几分。「庄小姐可以自己走吗,你家到了。」
一只脚跨出车门,摇摇晃晃的身子刚站起来就直挺挺往下扑去,司机伸手想挡,可一双手更早一步地接住了下坠的身躯。
「你喝醉了。」一个大大的酒嗝打在脸上,常德伦闻到了高浓度的酒精味,他朝司机伸出手:「我是她的朋友,东西给我吧,我送她进门。」
司机经验老道,遇过不少想吃豆腐的登徒子刻意装熟搭讪,这情况他不得不防。「庄小姐没说会有朋友在家等她,我也无法确定你说的是真是假,多谢先生好意,还是我来就好。」说着,想接过依偎在他怀中的人,却被常德伦一闪而过。
这群人吵什麽,她头快痛死了。喜喜扭着头,不安分地在温暖怀中磨蹭着。
「告诉司机,我是谁?」贴着耳朵,脂粉香味窜进他鼻间。
厚实的嗓音带有魔力,她抬起头寻找声音的主人,笑容灿开。「你是常德伦啊,小铃的朋友……你救了我两次,还把新西装给我穿上,我都记得你的体贴……」
她骤然藕臂一推,推开了两人距离。「我讨厌你!你走,别再出现在我眼前!」
常德伦脸色沉了几分不发一语,把她晃动的身子抱了回来,司机尴尬地交上手中东西,开车赶紧走了。
摸出她包里的钥匙,他扶她进了房间,她一见床就倒了下去,他也没拦阻,左胸的震荡又扰痛了她。一个伤就搞得她这限制那也限制的,什麽都做不了,还得让常德伦说教,他凭什麽,她又为什麽要受他影响!
喜喜不服捶着床舖,红了眼眶。
「起来。」有人扶她在床上坐起,热毛巾摀上脸,她觉得舒服至极。
「哭什麽?」
「你又来做什麽!」他今天简直阴魂不散。
「下次别再喝酒,容易冲动行事,到时候後悔也来不及。」酒精不是好东西,加上易枫跟月瑾的事,他更对这玩意儿反感。
喜喜轻笑,拨开他拿着毛巾的手。「舞女喝酒是不会醉的,要是醉了也是虚情假意,逢场作戏罢了。有些事,还得刻意靠醉了才能办得成。」她躺回床上,抬手横在眼前,遮住了刺目的灯光。
在百乐门的日子并不好过,虽然她是红牌,虽然男人们对她宠爱有加,要什麽就买什麽送她,但她总归是个用钱就可以买来的物件,客人哪天心情不好一巴掌就呼了过来,或是招待不周什麽难听话都说得出来。
刚进舞厅的前几年,头一回被客人带出场,她的第一次不是什麽美好的记忆,只记得痛得受不了,浑身上下都是青紫咬痕,接下来整整三天下不了床,甚至看到男人就怕,但为了赚钱她不得不咬牙硬撑,谁知道她风光背後流了多少血泪。
忆起受屈辱的往事,她不想再说话。
一片安静,体内酒精发酵着,催化着她的睡意,头上的灯熄了,她的身子被盖上棉被,逐渐暖了,常德伦拿下了她头上的发钗,在桌边放了一壶掺有姜黄的热茶,壶身用热毛巾包覆着,确认门窗关妥後才离开。
夜,逐渐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