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萝卜，你说我们现在怎麽办啊？这儿根本破不开，我姑且还无所谓，但你可是半个凡人，不吃饭会饿死吧？」
两人在拥挤的市集中，无意间被马车撞翻、摔进了箱子後，却意外被困在箱子里出不去。
幸好箱子空间还不算小，破破旧旧的透风又透光，可虽然看上去破旧，却无法徒用蛮力从内部破开。
「糟糕，不晓得会被困几天……你现在饿不饿？我这──嘿，还留着来时路上摘的果子，喏。」
几乎是出於无意识的习惯，百盐总是摸出了点什麽就往少年的怀里塞，几日几月、一路旅途上，一直都是这麽顺手，他自己也不晓得这习惯养成的起因是什麽。
白罗却摇摇头：「现在不饿，土地神留着就可以了。」
「不饿你先收着，总会有饿的时候吧？就等到那时候再吃。」
白罗不免心忖：挨饿不是什麽难事，而脱离这个箱子更不是。但土地神似乎不这麽认为，试着用手脚用力撑开无果，就放弃了挣扎随遇而安。
白罗不讨厌这种随遇而安的样子，简单推托了句：「我真的不饿，倒是有点累了。」
「欸，这可就麻烦，这儿可没多的空间可以让你躺下啊……」
白罗看似温温软软地，可一旦决定说出口，就顽固得谁都动不了他。现在也是，一说完累，就迳自端坐着闭目养神起来。
百盐知道自己根本劝不动，只能一边嘀咕，一边摸索向白罗的袖摆，装作若无其事地将唯一的果子塞进他的袖袋里。
前几次百盐才偷偷见识，这孩子身上的家当、盘缠和小物件都是这麽藏着的，不然他老是困惑，这孩子怎麽跟着自己混这麽久还是孑然一身、连个包袱都不带，俨然像个万年穷光蛋。
白罗见他一个劲地埋头偷偷摸摸行事，还天真以为自己没发现，不禁阖眼笑了笑……就装做自己不知道吧。
「那你怎麽样比较好休息？躺下吗？我试试挪个位置给你，你移过来一点。」
白罗这才睁了眼，就见百盐正瞎忙着移动，层层叠叠的宽大袖摆散满了箱中，将所有的角落都填满。
其实再怎麽挪，空间也就这麽点大，不可能让两个人舒舒服服地待住。
白罗忍不住轻拉了下百盐的裤摆，让他冷静消停下。
百盐还以为他要说什麽，偏着头等他，却见白罗只是浅笑着说：
「土地神……总是在想怎麽对我才好。」
少年的声音还没有完全变声，留有几分稚嫩，听来轻声细语，一不注意就会被市街的嘈杂掩过。
来不及听清他说了什麽，百盐两只眼睛却清清楚楚看见，白罗前倾身子、温温顺顺地将下巴搁上他的膝头，像只柔软的猫。
「但我只需要现在这个样子。」
白罗说道，声音通过喉咙，细微的震动传到百盐的膝盖上，麻麻痒痒地让他不自觉缩了下腿，却又根本没地方让他躲开。
再说难得小萝卜这麽亲人，他不忍心啊……！
「呃、你……」
只是，姿势是不是怪怪的？
怪，怪是真的怪，绝对怪。
「嗯？」
可是对面的小萝卜却丝毫不觉得。
明明是平平无奇上扬的单音，在这个狭窄的空间却彷佛变了调。
反正，百盐怎麽听就是怎麽觉得耳朵痒。
不只耳朵，膝盖也痒，特别是被白罗搁着下巴的地方。
越觉得奇怪就越浑身不对劲，百盐背靠着箱壁怯怯地往下滑几寸、再滑几寸，想从白罗的视线高度溜开。
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僵得比殭屍还僵，连脸上的肌肉都硬了，忽然不知该摆出什麽表情。
白罗静静望了眼，似笑非笑地阖上眼，却不知道是不是刻意顺了百盐的期望。
无论如何，这才让百盐稍微松口气，努力压下结巴，劝道：
「那啥……我的膝盖、这样……有点重……」明明委屈的是自己，怎麽说出来却全是心虚，百盐恨铁不成钢，他那说好的成年人威风上哪去了？！
「你给我的果子也是，放在袖子里的话，会很重呢。」白罗闭着眼回答，好似自己真的很疲困，正在休息。
但百盐一听却不乐意了。说他的东西累赘？果子跟下巴比？！这哪能一样！
被这麽一指桑骂槐，百盐好不容易抓到一点脾气，悻悻道：「你、你要是这麽不乐意──」
话还没说完，百盐却见那少年搁着自己的下巴，颊边浅浅地笑着。
「乐意。只要是土地神给的我都喜欢，不管什麽都是。」
白罗笑得有几分窃喜嘻笑的模样，满心都在偷偷地开心着。
一时之间，百盐怔愣住。说到嘴边的话，不自觉地咽了回去。
……怎……
怎麽可以这麽可爱？！这孩子！因为是他捧在掌心上养大的宝贝萝卜嘛？
什麽时候养得这麽可爱这麽会撒娇？！怎麽没人上香通知他！
刚才什麽奇奇怪怪的感觉一下子都没了。
百盐这才觉得自己扭扭捏捏真是丢大了脸，不甘心地噈了声。
「喜欢就好…………………………………………唔……下次再给你。」
「谢谢土地神。」
虽然根本没说要给些什麽，但趴在自己膝头上的那张脸却已经笑开了花。
看那张足以让向日葵都转头的笑脸，百盐忍不住用另一脚，踢了下对面的小萝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