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还留在太极殿轮番哭丧,楚敬和青絮因为要做登基的准备所以被送回东宫了,现在他们已经是准皇帝和准帝后了。
「这是怎麽回事?」在回到东宫後围着东宫的羽林军恭敬的朝他们施礼,并且退去了,房内只剩下处境和青絮的时候,她忍不住问道。
「我是太子,父皇传位予我,不是正理吗?」他挑眉,大家似乎都不相信密匣里面的诏书是传位於他,但事实上,的确是他没有错,上一世是他和其他人一样盲目,不愿意相信先皇帝有公正的判断,所以让陈王钻了空子,窜改了诏书,这一世他当然不会让憾事再发生。
「这……」青絮思路被堵住了,她总会忍不住拿上一辈子发生过的事情来和现在的情况做比拟,但是现在事情不但有了变化,那变化还超乎她的预期许多,让她都不知该如何因应了。
「登基大典的时候要小心,我不觉得其他皇子会善罢甘休。」深吸了口气,青絮还是忍不住这麽提醒他。
「娘子这可是在担心为夫的?」楚敬很高兴,就这麽把青絮抱起来了,看着楚敬欢快的模样,青絮心里有些酸涩,不知道该怎麽去形容现在的感受。
「快放我下来,现在还在热孝期间,夫君这般行为,会引人诟病的。」她无奈的拍着楚敬背,要他快些放自己下来。
「娘子说的是。」楚敬这回很老实的放她下来了,他怕万一再抱下去,会忍不住邪火。
「娘子,往後你就是我的皇后了。」他望着她,一脸沈醉,也看起来一脸的认真,「阿絮,你的敬郎在此对天发誓,这辈子与你一双人,後宫不在纳嫔妃,我只与你恩爱生子,如果生不出来也没关系,我可以从其他宗室过继。」
他的誓言,比上一世更加完整,而且这一回充满了诚心,他的声音让青絮陷入了痛苦的回忆。
「现在何必说这些呢?你将是天下之主,未来可以得到的美人多得事,别在这个时候说这些话,反而……」反而教我感到难堪,她未竟的话语,他似乎明白了。
楚敬跪在青絮面前,丝毫不在乎自己的面子,他举起了手,指着上苍,「我楚敬对天发誓,这一生,不!生生世世只要路青絮一人,倘若有为此誓,愿遭天打雷劈,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这是一个很重的誓言,是不能乱发的,青絮的脸色苍白,不知道要如何回应,她跌坐在地上,泪水扑簌扑簌的流出来了,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她这一生是来复仇的,他不该对她好的。
「阿絮别哭,别哭啊……」楚敬心疼又无奈,他真的很怀念往昔那个易生气就威胁要拿鞭子抽他的青絮,退一百步,他宁愿被抽也不想看她掉泪,他现在才知道女人的眼泪如果拿来当武器,杀伤力比鞭子还大,鞭子抽了痛身体,眼泪掉了痛心里。
「你不要对我好!」她有些恼怒的推了他一把,楚敬明白她为何这麽说,可是却假装不知道,他露出了很受伤的神情,阿絮是个善良的人,就算是面对上一世的仇人,也不会随意迁怒他这个『无辜』的人,只要不要被阿絮发现他就是她的『仇人』,一切都会好的。
「我不对你好我对谁好啊?」他退开了一点,怕自己快要把持不住了。
那一夜,两人躺卧在床上,怀有各自的心思。
翌日,两人一早就被唤醒了,新皇登基必须在先皇驾崩後三日内登基,登基大典就在隔日,今日个大臣分别到天坛、地坛、太庙、社稷祭告,路家人就被派去了太庙,太庙在郊外,让青絮觉得不太对劲,她拉了拉楚敬的衣袖,小声道:「夫君,妾身的阿爹若去太庙,来回要一日,不如留哥哥们下来。」虽然一日并不长,但是一日也是可以影响战局的。
「阿絮放宽心,是我吩咐泰山大人和舅兄们至太庙祭祀的。」去太庙祭祀是一项殊荣,他要天下人知道路家就是他的肱股之臣,要文武百官知道他有多看重岳家。
「可是……」虽然提早了两个多月,但是青絮永远记得在陈王登基当天,玄武门发生了巨变,几个王爷的军队在玄武门起变,陈王身死之後还有五个皇子争斗不休,楚敬就是在那个时候借路家军之手平乱。
「阿絮,你什麽都不要担心,只要安心地等着被封为皇后就好了。」他与他十指交扣,两人身上都是一身素白。
在大臣去祭祀的时候,即将继位的皇子和其嫡妻须得到先皇棂柩前叩头,主持丧仪。
灵柩前皇子们神色哀戚,各有所想。青絮觉得芒刺在背,所有人都注意着她和楚敬的一举一动。
现在皇后已经成了太后,贵妃终於也坐在她身後了,毕竟最後被传为的居然是太子,贵妃哭红了眼,那张被岁月优待的盛世美颜上面有个不可错认的不甘,她委曲求全了这麽多年,她在皇帝跟前奴颜婢膝究竟是为了什麽?
陈王的眼眶浮肿,嘴唇紧抿,坐在楚敬的身後,跟着叩首,冗长而抑郁的丧仪持续了一整天,嫔妃、命妇们轮流叩首,终於轮到青絮到内室休息了。
在内室,她撞见了陈王妃,往昔两个女孩会一起荡秋千、放纸鸢,一起参加诗会,有的时候还会去对方的家里小住两三天,看着陈王妃徐若,青絮心里很感慨。
徐若的父亲是丞相,她的父亲为镇国大将军,两家虽为文武官本道不合,可是却因为两家父亲儿时为玩伴而成为世交,结果两个女孩在出嫁以後,居然生分至厮,为了旁的也罢了,为了男人值得吗?
徐若福了福身,「太子妃。」
「陈王妃。」青絮回礼,是从什麽时候开始,两人如此生分了?这世上男子的事也真是残酷,男人之间的斗争引得本为好友的女子连见面都行礼如仪了。
青絮不知道该怎麽面对如此尴尬的场面,遂径行到一旁些了下来,喝了一点茶,也吃了几口小点,她必须储存体力,等会儿的跪礼还要继续呢。
徐若一直瞅着青絮,像是突然下定了决心,走到她的身旁,「阿絮。」她轻声唤着。
青絮抬眼,有些意外,她本无和徐若生分的想法,是徐若嫁了陈王後便是避着她,想来世介怀陈王本来属意的是青絮吧,徐若虽然和青絮交好,但是青絮也看得出徐若处处想和自己一争长短。
「阿若。」她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我要先恭喜你了,明天过後,我就不能叫你阿絮了,你就是皇后娘娘了。」她苦笑了一下,声音里面难掩失落。
「……」青絮无语,无法接上这个话题,毕竟上一世,在他们各自婚嫁後,就再也没有机会叙过话了。
「阿絮。」徐若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脸色煞白,「倘若太子真的登基,你可否保我一命,太子对你珍爱异常,只要你去求,一定可以保住我吧?」她没了平时端庄的模样,看起来似乎是真的很紧张。
「倘若?」青絮挑眉,哪些话可以说,哪些话不能说,没想到徐若居然分不清了,想来是真的很紧张。
发现自己说错话了,徐若的脸色煞白,传位於太子是天子遗诏,说出倘若两个字不但是大不敬,还可以说是谋逆。
「阿絮,你可千万别同别人说,咱们的情份还不浅吗?」徐若拉着青絮的袖子,青絮突然间觉得十分疲惫,有些事情在看个通透後,心里就明白了,说心里不失望是骗人的,但也生出了起分坦然。
「阿若,易地而处,你会救我吗?」她的眼神清澈,就这麽问了一句,徐若的脸色更白了,虽然没有宣之於口,青絮也看出了答案。
「我与你不同。」青絮不再看她,她狼狈地在仆妇的搀扶下离开了。
她与徐若确实不同,上一世楚敬本是要徐若给陈王陪葬的,是她帮她求了情,让她至少可以青灯伴古佛,她没有去想过,既是成王败寇,当她成为败寇的时候,徐若将如何?
「没想到,徐小姐居然是这般的人!」芯雅睁大了眼睛。
「亏咱们小姐以前掏心掏肺的对她好!」芯文实在为青絮感到不值。
「罢了,咱们确实嫁在了不同的阵营,无法同心也是理所当然的,莫再提这件事了,隔墙有耳。」本来就已经枯竭的心,似乎又更加的疲倦了。
当天晚上就寝前,青絮拖去了外衣,解开了发髻,她的长发如瀑,楚敬拿起了梳子,帮她顺发,青絮没有拒绝,就静静的望着他处。
「娘子怎麽了,怎麽心情不好了?」楚敬观察着青絮的模样,虽然这些日子下来,青絮的情绪一直都算不上好,但是今天可以看出,她的心情十分恶劣。
青絮的思绪陡然被打断,她望向楚敬,眼神没有聚焦,楚敬不喜欢她这个样子,好像随时会从他身边消失似的,他将她揽进怀。
「我今天遇见阿若了。」良久之後,她幽幽的开口了。
「陈王妃?」
「嗯。」她点点头,接着道:「听她言词之间,陈王似乎要反。」
「我知道他会反。」楚敬听了,没有什麽反应。
见楚敬的反应如此淡然,青絮反而有点诧异,楚敬一向对陈王特别针对,只要说到陈王,他就有无法抑止的愤怒。
青絮本来想问问状况,後来却想说算了,只道:「父亲和哥哥明天应该会如期赶回来参加您的登基大典。」
「阿絮你别担心,什麽都别担心,你只要等着成为皇后就好了。」他拍拍她的背,哄小孩子似的。
「太子爷,这是冰镇好的帕子。」芯雅走了进来,手上拿着冰镇过的绣帕。
「劳烦你了,退下吧。」楚敬接了过来。
「诺。」芯雅退下了。
「眼睛都哭红了,可别哭坏了。」楚敬拿着帕子,小心翼翼地按摩着青絮的眼周,如此贴心的动作,对青絮来说很陌生,楚敬一直都不是一个很体贴的丈夫,而如今体贴起来,却也晚了。
在楚境细心的按摩下,青絮缓缓的阖上了眼睛,不知不觉的就沈沈睡去了,这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