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缓缓挂掉手机的闹钟:“原来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
我不慌不忙将杯子的茶喝完以後,关了电脑便走到厨房方向对着在吧台里擦杯子的小桐说道。
“今天星期五呢,我先出去咯,帮我看好店等等回来。”。
小桐看了我一眼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之後,准备转身离开咖啡厅的时候,同时看见刚派完传单回来的乐晨。
“哎?准备出去了?”。
看着大汗淋漓的乐晨一手拿着布娃娃的大头套,一边抹汗一边问道。
我微笑轻轻的点头示意:“嗯呢,我出去一下。过一会就回来了。”。
......
我走到咖啡厅旁的花店,当我刚走到门口老板娘已经迫不及待拿着灿烂的鲜花迎接我。
“糖糖你来啦,每个星期五你都会来这里。来,花已经给你弄好啦”。
伸手接过束花後,我连忙点头道谢。
正准备从口袋取出零钱时,老板娘每次都抓住我的手拒绝收钱。
“你每次都那麽固执,我都说了我不收你钱。那麽有孝心的女孩已经不多,我怎麽好意思收你钱。就替我向你外婆问一声好吧。”。
......
每个星期五的下午六点半,都是我去医院探望外婆的时间。
好不容易从马路拦下一辆计程车,:“司机叔叔,麻烦你去......”。
正当我一边关上车门一边开口说着目的地时,司机大哥忽然开口。
“知道了,仁济医院嘛。这三个月每个星期五几乎都是我载你去医院的,只是你没发觉而已。有什麽朋友在医院吗,看你经常拿着花去医院”。
我尴尬的笑了一下:“嗯,我去探家人。”。
又是热情奔放类型的人我最驾驭不来,总是会特别腼腆起来不懂怎麽去面对这种人。
司机透过倒镜看着我的脸,我和他从镜子互看对方一眼。
更是让我害羞得脸红耳热低下了头,似乎司机大哥也感觉到尴尬也不再追问什麽。
......
到达医院後我便走到医院背後写着“深切治疗部门”的大楼方向走去,我首先走向大楼里的大堂做登记手续。
然後跟随着护士走到了三楼的病区。
要求穿上消毒衣和帽子彻底消毒过後才能进去治疗病房,我并且默默脱下了眼镜和帽子放到寄存室里。
缓缓走过消毒房消毒过後并带着花走到外婆的病房。
我站在病房门外的大型透明玻璃外,能看着病床上的外婆又对着医生拉扯衣服,不断哭哭啼啼用着家乡方言说。
“唉毛冰(我没病),唉唔史砍冰(我不用看病),唉哀载哦喀。(我要回家)”
当我隔着外面的玻璃看着外婆时,她也注意到我的到来视线缓缓转移到我身上。
我轻轻举起手中的鲜花摇晃给外婆看,然後外婆原来不安的情绪也抛之脑後看见我就笑得乐开花。
但是花是不允许带进病房每次让外婆看见花後意思了一下,还是被护士无情的抢走然後丢到垃圾桶里。
......
我缓缓走进了病房,外婆就很开心的抓住我手:“莉莉,你来咯。”
是的。
我和妈妈长得一模一样。
外婆得了老人痴呆症她已经认不得我这个孙女,而我每次只可以用妈妈的身份去探望她。
我慢慢靠近病床的同时外婆慌慌张张的推开医生,并叫医生走开示意让我走到她的身边。
我温柔得透过手套慢慢抚摸着外婆那稀疏的白发,手划过她拿满脸皱纹的脸颊。
寥寥的发丝脱落了数根在我的手上。
轻声细语的对她说:“婆,我来了。那个啊,花店的老板娘叫我向你问好呢。”
外婆眼睛笑的只剩一条细线,满满的鱼尾纹从脸上出现。
她乐呵呵的对我说:“好,莉莉真乖。”
她缓慢的举起自己那插满针头的手,不断颤抖着向我靠近并握紧我的手。
外婆紧张兮兮仿佛用着全身的力气使劲的对我说:“莉莉啊,我很健康,不想继续在这里了。这里医生坏、这里护士坏。这里也坏,我想回家。”
外婆情绪忽然激动起来,血压和心跳不断在上升。
身边的机器不断“滴滴滴”的响,医生立刻激动的将我拉开,并叫了许多护士进让病房。
好几个护士进病房後将我带到外面等待,更把玻璃窗拉上了窗帘,机器的声音不断在楼层里回荡着。
......
我坐到楼道旁的凳子上默默等待着医生出来,我不断咬牙切齿磨蹭自己的双手压抑着自己不安的情绪。
仿佛自己那快速的心跳声都能掩盖住医生和护士们那吵吵闹闹的声音。
......
过了三十分钟。
医生和护士们陆陆续续走了出来。
我抬头看着医生走到我的面前,他神情其实我早就知道他要对我说什麽,是我这三个月以来一直不肯面对的事实。
......
妈妈已经撑不住不敢面对,连到医院看外婆一眼的勇气也没有了,所以每天不断努力工作不断欺骗自己外婆健健康康着。
而我便代替着妈妈的身份每个星期探望着外婆,对於其他势利眼的亲戚们早一直在背後讨论如何分配遗产,也不曾到医院看外婆一眼。
“唐小姐,其实你知道你外婆的情况不断在恶化。伤口已经腐烂到小腿,影响到她正常走路的生活,对於高龄病人我们不会替她安排切割手术。总有一天你需要面对,你只是在折磨她,你只能够申请出院,希望你理解......”
其实我知道医生想说什麽,是我一直以来不想面对的事实。
......
我知道外婆糖尿病很严重,一年前脚指头已经不断在腐烂恶化,无知的亲戚还天天买外婆爱喝的可乐。
他们以为这样就是对外婆好,,在她有生之年随意她放肆就算了。
直到我发现这问题的严重性的时候,外婆的糖尿病导致脚指头都已经腐烂全没了。
那时候好不容易和亲戚们吵了几个月,才乐意送外婆到城市里的医院接受治疗。
......
那天送外婆到医院里,医生不断大骂我无知白目,明知道外婆有严重的糖尿病还让她喝可乐。
并且那麽晚才送她到医院治疗,已经过了最佳治疗的时期。
只可以眼睁睁看外婆的病恶化,医院唯一可以帮她只是舒缓病情的速度。
......
带着外婆到医院检查,发现身体状况比想像中更要严重。
到医院的第一天,医生就让我申请外婆到深切治疗部门住院。
那一刻我早就知道会一发不可收拾,每个星期五我都会到医院。
医生每次都是和我说着同一番话,让我外婆出院让她人生最後的路可以在自己家度过。
......
而我只是每个星期都在哀求医生救救我外婆,外婆就仿佛是我第二个母亲一样。
是她抚养我长大的,现在就仿佛自己送外婆去死医院的心情,让我怎麽去接受这事情。
我跪在医生的面前抱住了他的脚,眼泪不断不争气的滑落下来,
:“我知道,我知道。求求你,医生不是都是再世华佗吗?她比我母亲更重要,我不想她离开我。”
我不自禁的抱住了医生的脚放肆的哭泣着,医生不慌不忙蹲了下来安抚着我。
“唐小姐,你每个星期都这样。我懂你的心情,但是你必须要替你外婆立场想。我知道是医生,应该想尽一切办法救她。但是真心的,难道你想不断折磨着她吗?她现在的情况生不如死你懂吗?再这样下来就算我们医学多好,腐烂速度一天比一天快,这样下去会影响到心脏,你外婆现在其实比死还要更痛苦!我是作为朋友的立场说,我作为医生说这句话我知道很不负责任,但是我也不能够忍受看见你婆婆继续受到折磨,还有你每天的悲伤。带她回家好好陪陪她,这是你能做到的..”
.....
当我离开医院後,我拨起妈妈的电话。“妈,让外婆回家吧。医生已经说不能这样下去了。外婆撑不下去了......”
从电话另一头我能听见妈妈撕心裂肺的哭声,我耐不住用另外一只手紧紧挡住了话筒偷偷哭泣起来。
如果我都坚持不了下去,还有谁可以支持我妈。
......
所以我从来没有在我妈面前哭过一次,我抬起头让眼泪收回去,深深的深呼吸着一口气。
我一直紧紧咬住自己的下唇,强忍自己快忍耐不住自己的情绪,然後草草给我妈说了几句,因为再聊下去恐怕我也忍不住要崩溃。
“妈,明天你让小舅过来办出院吧。我这还有点事,我先挂了。”。
当我挂断电话那一刻,我就蹲在医院门口不断大声放肆哭着。
我能听见周边又许多的路人窃窃私议对我指指点点的。
但是也耐不住自己伤心的泪水,因为出院就意味着要开始替外婆倒数她的人生。
......
不知不觉我蹲了在医院门的马路发呆了许久,当我回过神来之後抬头一看天已经黑了。
......
我带着哭肿的眼睛回到了咖啡厅,出门口外面看着咖啡厅隐隐约约的灯光,似乎还有人还没离开。
但是平常每个星期五,小桐也理解我会很晚才回来,所以咖啡厅在这个时间是不可能还会有人在的。
我小心翼翼打开了咖啡厅的门不让铃铛响起,生怕是那些喽啰偷偷潜入了咖啡厅。
随手拿着门口旁边的扫把,一步一步战战兢兢走进员工休息室里。
......
当我准备打开门进去的瞬间门就被人打开了,吓得我立刻拿着扫把闭上眼睛胡乱挥动大喊:“啊!什麽人还在我店里!”。
结果那人一手抓住了我的扫把,并且呼唤我的名字:“唐哥,你搞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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