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他们费了一个小时左右才将外框给拼出,庄启凡觉得自己好像看了十叠公文,颈椎和眼睛都不是自己的了。
「好累。」周哲勳也有同感。他抬起头,伸了个懒腰,「要喝饮料吗?冰箱里有果汁。」
「果汁?」庄启凡从没有买过这种东西回家。
「我女朋友不准我喝可乐跟啤酒。」周哲勳解释,「至少不能把那种对身体有负担的饮料带回家。」
「你们住一起喔?」庄启凡问。
「没有啊,只是她偶尔会来我家,被她发现她会生气。」
「这麽严格。」庄启凡其实想问的是,他确定他还要求婚?
「她是营养师。」周哲勳有些无奈,但随即露出笑容,「不过下班後的应酬她就没办法阻止我了。」
「我想你女朋友不会喜欢你现在的表情。」庄启凡忍不住吐槽。
「可是我喜欢喝酒。」周哲勳的直球适用在任何一件事上,除了女朋友。
「你没想过跟她沟通?都要求婚了。」
「跟她沟通就结不成婚了。」
「你就那麽想跟她结婚?」他说,语气忽然有点冲。
「不然呢?」周哲勳愣了愣。
「我的意思是……结婚前要商量看看,不然,」庄启凡语塞,自己一不小心就过了界,「以後没办法喝酒,有点可惜。」
周哲勳苦着脸,却还是只能妥协,「没办法,酒友可以抛弃,老婆只有一个啊。」
庄启凡不喜欢女人,原先只是对她们没有想要进一步的情感,但在看见他和另一个女人离开後,他想,他大概会厌恶女人一段时间。
「嗯,我值勤时间快到了。」沉默了片刻,他只想的到这句话。
「五点了喔。」周哲勳看了看时钟,讶异,「跟你在一起,时间过得好快。」
「呵呵。」庄启凡笑了笑,站起身来,「是拼图的关系啦。」
「我觉得你也很好聊啊。」他说,送他到门口。
「谢啦!再约。」庄启凡朝他挥手,看见他对自己露出浅浅的酒窝。
他微笑的弧度很迷人,像是夏日的午後,热情又坦率。
「几点下班?」周哲勳突然问。
「十二点。」
「可以喝一杯吗?」
他应该已经逐渐习惯这家伙突如其来的直球了,庄启凡想。
「好。」没有犹豫,他一口答应下来。
这种战胜女人的感觉,真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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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四点还要回去值勤?」
十二点半,正是热炒店生意兴隆的时刻,周哲勳几乎要大吼出声才能和庄启凡聊天。
「嗯。」收到隔壁桌异样的眼光,庄启凡有些不好意思。他拿起酒杯,从周哲勳对面换到他的身旁,「缺人。」
「那你还来喝,不回家睡觉?」周哲勳皱起眉。
「越睡越累。」庄启凡摇头,放下了酒杯,「你帮我多喝一点,回去被发现有酒味我就完了。」
「你真的……」
「怎样?」见周哲勳没将话说完,庄启凡有些讶异。他以为这家伙是这个世界唯一不会隐藏自己心事的人。
「你真的很不够意思。」周哲勳抢走他面前的酒杯,将啤酒一饮而尽,「上那麽久的班,连觉都不睡就跑来陪我喝,我哪里好意思嫌你不够意思。」
「所以你是在不爽什麽?」庄启凡觉得自己完全读不懂这颗莫名其妙的曲球。
他想了想,伸手把啤酒瓶拿到嘴边,「你要我喝?」
「我不想害你失业。」周哲勳连忙抢走他的酒,再次喝个精光,生怕庄启凡抢回去似的。
「我只是想要灌你酒,又不能灌,你还要上班。」放下酒瓶,他的脸明显红了一层,「上那麽久的班,又不睡觉,怎麽拼图?」
庄启凡安静了一会儿,忽然想通这是怎麽一回事。
自从交了女朋友就再也不能喝啤酒的人,醉了。
「庄启……呃……」周哲勳晃着空酒瓶,打了个酒嗝,「我们去跑步。」
「不要,累死了。」
「可是会胖。」周哲勳扁了扁嘴,「实习之後都没有时间跑,这样结婚的时候,穿西装就不帅了。」
被酒气染红的唇一开一合,还在咕哝着什麽,但庄启凡没有听清。
他只觉得那片唇很好看。
不过他没醉。眼前这家伙是个快要有未婚妻的人,如果自己再多帮他出几个点子,他可能不出几个月就会收到喜帖了。
他不能吻他,也不会告诉他更好的求婚方法。尽管那时候自己想出的计画大概足够周哲勳成功三百次了。
其实,就算他结了婚也与自己无关。
庄启凡清楚自己绝对不是舍不得红包钱,大概就是见不得人好。
见不得自己明明愁云惨雾,却得看着身旁的人一个个幸福快乐。
见不得自己怎麽还活得如此黯淡。
庄启凡抬手,正想倒杯酒喝,就发现衣袖被人扯住了。
「干嘛?」他有些无奈,转过头去看周哲勳。
「不可以喝。」周哲勳说,「你要上班。」
「你还记得啊。」庄启凡弹了他的额头一下,「醒醒,我懒得送你回家。」
周哲勳反手抓住他,将他一把拉到自己面前。
他盯着他良久,忽然说,「你很好看。」
「蛤?」
庄启凡听见直球划破空气,直直撞入心中的声响。
砰的一声,撞碎了什麽。
「睫毛卷卷的,脸白白的,可是这里又红红的。」周哲勳的手放在庄启凡的脸上,他的手指轻轻敲着他的脸颊,傻傻地笑着,「跟映筑一样好看。」
「别闹……」
周哲勳吻了他。
一如夏日,热浪从不曾经过谁的同意才席卷而来。他的狂放和直率在门外随意走了一趟,迳自闯入。
庄启凡没有同意,也没有反抗。
门其实一直没有锁上,早就坏了。反正那里头空无一物,谁来了,谁走了,都不会留下半分痕迹。
已经没有东西可以取走了。
周哲勳啃着他的唇,忽轻忽重,酒精的味道扑鼻而来。
他抿着唇,不让带着酒气的唾液进入自己口中。
他不喜欢体液的交换,任何部份都是。
「你这样要怎麽接吻?」庄启凡记得他听见自己这个癖好时,完全无法接受的模样。
庄启凡试着想像了与他人拥吻的画面,只觉得一阵恶寒,「……不要有口水的吻就可以。」
他其实想说,如果是他,无论多亲密的体液交换,他都乐意。
「你真难搞。」但他不可能说出口,而他的回应也只会是这样。
他们从未接吻,甚至连喝同一杯饮料都没有。
有时候庄启凡会想,到底是因为自己率先摆明了的洁癖,还是他根本不想与他亲近。
直到周哲勳的唇离开了庄启凡,他还是没有想出问题的解答。
他耸了耸肩,抽起一张卫生纸擦嘴。
「要吗?」庄启凡认为自己是个还算贴心的人。至少从小到大,爸爸都坚持自己使用卫生纸时一定要顺手替身旁的人拿一张。
周哲勳愣愣地接过,还没有回神。
是反应不过来自己的行为,还是他的若无其事?庄启凡看着傻住的他,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去买瓶矿泉水漱口。」他说,站起身来。
「等等,」但周哲勳抓住了他,就像第一次见面时那麽敏捷。
庄启凡开始怀疑他到底真醉还是借酒装疯。
「你不喜欢我的味道吗?」周哲勳看着他,不让他有任何逃避的空间。
他总要求自己的直球必须打中好球带。
而那人必须挥棒。
他伸手勾住周哲勳的脖子,将他往下拉了几分,唇滑过唇,最後落在他的颊上。
他拉着他的力道很重,亲吻的力道却很轻。
松开手,庄启凡转身买水去了。他不认为做到这个份上还需要多说。
他喜欢那个味道,但他留不住他。
只是一个吻,带着醉意的吻,没有必要谈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