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美女與野獸與茶杯 — 第一章 突如其來的劇本(1)

文斯凝托着头,看着眼前的剧本,第无数次重重地叹气。烦、烦,真的——很烦!

加入学校的话剧学会已经有五年的时间,今年更是剧社的社长,她不是不知道剧社的社员大部份都不太——呃,做社长的还是不好诉落自己的社员——嗯,应该说,都对话剧有非比寻常的热情,并且有不少天马行空的想法。对!这就是蓝茵中学话剧社……吧。

当然,以上的描述对象当然不包括社长本人。要知道社长可是能带领一班这样……可爱的社员,在鸡飞狗走——不对,应该是有惊无险的情况下在去年年底的「联校圣诞话剧比赛」中得奖呢!可见这个社长算得上是英明神武领导有方吧。

只是,再英明神武的社长,面对一班如斯可爱的社员,都总会有束手无策的时候,例如看到新剧本的时候。

本来她以为上学年负责编剧的、有「阿龟」之称的学长,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剧社的一大经典。阿龟学长之所以被冠上「阿龟」之名,皆因学长写剧本的速度实在跟龟走路没有啥分别,甚至斯凝觉得,乌龟走路的速度可能会比阿龟学长写剧本的速度要快一点点。有编剧会在彩排开始时连剧本的一半都还未写好,让演员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戏份有多少到底是个主角还是个跑龙套吗?有编剧会在彩排到一半的时候将新写的内容放在剧的前半部份,令本来已经死翘翘的角色的戏份突然多了一倍,那个演员看着多了出来的戏份整个人呆住了吗?有编剧会在比赛前三天才终於终於写好剧本,要可怜的演员们以一目十行的速度把台词给背下来背到上课抄笔记的时候不自觉地把台词抄了出来吗?

没有吧!

写剧本慢、改剧本改得频密的编剧可能都有不少,但写得那样慢、改得那样过份的编剧大概就只有惹得天怒人怨的阿龟学长而已。

而阿龟学长之所以是阿龟学长还有另一个原因。对阿龟学长这样的做法有意见的人还不是一般的少,准备期间都隐忍着,过了比赛一直压抑着的不满自然会爆发得一发不可收拾。面对其他人的怒火,阿龟学长的对策是「龟缩」——宅在家里不回校,待上届的社长大人帮他在其他人面前说好说歹、大家的怒气都消得九九十十的时候,阿龟学长才会再次出现在众人的视线范围内。

至於为什麽其实是被阿龟学长害得最惨的社长大人兼剧社的首席男主角——阿完学长——可以一直忍受阿龟学长并一而再地帮阿龟学长收拾烂摊子呢?这绝对是一个谜。

说到阿完学长,若说阿龟学长是剧社的经典,那麽阿完学长就是剧社的神话。阿完学长本名曾梓俊,但因为他有无懈可击的外表、无与伦比的演技以及无可挑剔的脾气,被冠上「完人」的称号,所以久而久之大家便叫他「阿完」。

也只有这样的一个神话才能收服那样的一个经典。斯凝曾经以为这样的经典可一不可再可遇不可求,但,她错了。

今年的编剧,人称阿好的曹竞浩,就是令斯凝大跌眼镜的经典中的经典。

曹竞浩是一个好好先生,几乎所有人找他帮忙他都会答应,所以有阿好的昵称。有求必应的阿好给人什麽都没所谓的感觉,但斯凝一点都不觉得阿好是个没所谓的人。

阿好跟阿龟学长完全相反,是个写剧本快得离谱的人——快得剧社的成员都还未讨论剧目的时代背景、主题、主调、情节等等,他就独自把剧本写好了。

严格意义上,阿好其实并不是在写剧本,而是在改编名着——阿好并不会自己写个全新的故事出来,而是将原着故事改写成一个以他们这个剧社的规模可以演绎的剧本。尽管阿好的剧本并不是原创的,甚至对原着的忠实度还很高,但不得不说他是个高手——他在选材、剪裁和对白编写方面真的很厉害。在忠於原着的同时,阿好充分展示了他在编剧方面的才华。

既然如此,为什麽会说阿好是一个比阿龟学长更经典的经典呢?那是因为只要剧本写好了,阿好就容不得别人改他的剧本,哪怕他在写剧本前根本就没有和别人讨论过,剧社的其他人在事前对剧本就毫不知情。在阿好拿出剧本的那一刻,有关剧本的一切也就没有更改的余地。即使有人对剧本的主题和设定有很大的意见,阿好一概不理,只说那是他当时可以写出的最好的东西;即使某些情节和设定在准备的时候遇上很大的困难,阿好也不会因而改剧本。他的说法是:这是不为也,非不能也。明明是可以做得更好的,为什麽因为就怕花时间和怕麻烦而不做呢?因为这些幼稚的原因要我去改剧本,我不接受。

就是这样,因为拗不过固执的阿好,道具部和服装部多了不少工作,为此他们不是没有怨言,谁叫话说得很华丽的阿好从不帮忙……身为社长的斯凝自然要安抚他们的情绪。那时候她真想叫那些说阿好什麽都没所谓的人出来代她面对那样的窘境。阿好明明就是个固执得要命的人。

阿好是个比阿龟学长更经典的经典,斯凝却不是一个可以媲美阿完学长的神话。上次的公演,明明是圣诞节,阿好偏要写个《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的剧本出来。斯凝听到消息那一刻简直是晴天霹雳,之後还要鬼扯一通什麽圣诞老人的礼物袋和杜十娘的百宝箱不是差不多嘛、其他人都是演西方的喜剧我们上演一出东方的悲剧不是很特别很深刻吗之类的,去说服其他社员去演。虽然其他人最终妥协了,但斯凝觉得,大家妥协的原因并不是斯凝那些毫无逻辑的话,而是纯粹觉得她很可怜而已。

看到眼前的剧本,连斯凝本人都开始觉得,自己真的很可怜。趁着学校有复活节的假期,市内一个着名的话剧团破天荒地举办了一个学界话剧比赛,为了应应节,便以「复活」为主题。

而阿好交上来的剧本,是《美女与野兽》。《美女与野兽》!这跟复活节有一毛钱的关系吗?什麽?野兽复活了?这也太扯了吧!

斯凝抱着头,完全不能想像自己能说服一班社员去接受这个剧本。

还有亲爱的服装部部长镁镁何泳镁。镁镁外表像个公主,但骨子里却是个宅到一个极致的宅女,白白浪费了上天给她的一副好皮囊,看得身边的女性朋友咬牙切齿。这不是暴殄天物是什麽啊!

镁镁的人生的最大的乐趣就是宅在家中造衣服、饰物等等,即使一天到晚忙个不停也能乐在其中。嗯,挺好的不是吗?一个热爱造衣服的人是服装部的部长,不是把人才用得其所吗?

如果事情是这样单纯的话这就不是话剧社了。

镁镁对设计的热情可说是到了一个走火入魔的地步。什麽意思?那就是镁镁会无视一切其他的事情,只专注在衣服的设计上。「一切其他的事情」包括——

时间和金钱。

力臻完美、不计代价。

斯凝已经可以想像镁镁为了完成女主角那条又长又重所以很华丽的裙子不眠不休不理会最终排练的场面……

简单而言,在话剧社里,阿好和镁镁是艺术家,只管美学,不理现实;所以斯凝,就是个现实的、斤斤计较的、毫不浪漫的、锱铢必较的……

商人。

对,商人,这就是斯凝这个身为会长兼主役的人在这个团队里真正的角色。什麽主役啊会长啊,兼职而已。

而这个可怜又可悲的商人,不得不拿起重如千斤的剧本,步出家门,边走边思考待会儿回到学校可以如何推销手上的剧本。嘛,复活节演《美女与野兽》总不会比圣诞节演《杜十娘怒沉百宝箱》更怪吧。对噢,不就是一个经典得不能再经典的童话故事而已,有何难?

上学的路上,斯凝一直对自己做自我催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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