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这阵子怎麽没看到那个漂亮小哥啊?」满身刺青的男客人趴在躺床上,如此问着。
男客人昵称小梁,是吴海沃的熟客,他的梦想是能在全身纹上水浒传一百零八条好汉,他每个月来店里报到一次,多亏有他,吴海沃这间刺青店被迫得开个九年。
「谁?」吴海沃一面叼着菸,一面在他身上刺上第二十五个角色。
「就是那个常常来店里的男生啊!我去年还有看到他欸!」小梁在脑中搜索那人的名字,「好像是叫做邓......邓甚麽的?」
「邓纷。」他语调平板的回答。
「啊!对、对,就是他。他最近怎麽不来了?」
「不知道。」吴海沃换了根针。
「不知道?喔......我知道了,你跟他吵架了吧?」小粱语带揶揄,「嘿嘿,我猜对了吧......啊啊啊干好痛!你在干嘛啦?!」
「干嘛?刺青啊!」吴海沃挑了挑眉,「怎麽?这点痛就在那边哀哀叫,乾脆不要来啊!」
「靠夭啊!那才不是刺青!你明明是用戳的!」小梁愤而从躺床上爬起,指着他的鼻头大骂,「你刚刚很用力地戳进我的肉里欸!当我没感觉腻?干!」
「再来一次好了。」简单的宣布。
「对不起我错了。」自保的求生之道。
「乖。这次就原谅你。」吴海沃用眼神示意,「回去趴好。」
小梁眼神死的趴回躺床,任凭刺青师傅继续在他背上纹上图样。
吴海沃机械式地进行手上的动作,脑海中却还是因小梁的话而想起了邓纷。
自从被他撞见那件事之後,邓纷就不再来找他了。
大概认识一年左右吧?吴海沃曾经去大学找过他,那天正好是情人节,就那麽一次,就那麽不凑巧,他看见他和一个女人在研究室里。
他衬衫大敞,女人紧贴在他的胸膛上,双手环着他的肩,踮脚亲吻他,女人在发现他的存在後绯红了双颊,匆忙地奔出研究室,留下他和他对望。
「抱歉哦,打扰你们了。」吴海沃不动声色地把手中的礼物塞回口袋,「那是谁啊?长得挺漂亮的。」
「那是我未婚妻。」邓纷不疾不徐地扣上衬衫钮扣。
「未婚妻?」他拿出香菸和打火机。
「她是教授的女儿。」他说,「下个月就要结婚了。所以……」
「所以?」吴海沃点菸,挑眉。
「所以,」他望着他,「我以後不会再去见你了。」
「哦?」吴海沃吐出烟圈,「那我怎麽办?」
後者沉默不语。
「我怎麽办?」吴海沃朝邓纷走近,气得冷静,「我问你我该怎麽办?」
香菸坠地。
吴海沃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男人拉向自己,然後在他唇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血的味道压过女人口红的香腻。他想留下些什麽给他,但他一无所有,只能留下一道口子,咬噬他如一只宣示主权的狼。
对於那日、对於邓纷最後的印象,是那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以及只抽了一口便落在地上,星火明灭的菸头。
自那之後,在他面前一向谈笑风生的他像是忽然哑了,从此无声在他的世界里,再也引不起一丝喧扰。
「喂!你是刺好了没?怎麽感觉你在发呆啊?」小梁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刺好了啦!」他不耐地开口,拿起一旁的镜子,「喏!你自己看看。」
两面镜子一前一後照映出小梁背上新纹的角色--雾鬓云发,面若海棠,美得不可方物的女子,那是水浒传里素有「哑美人」之称的扈三娘,堪称是水浒一百零八将之中最美的将士。
「哇!这『哑美人』纹得挺不错的。」小梁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过,我怎麽越看越觉得,这角色很眼熟啊?」
「你想多了吧?」他撤下镜子,把顾客的衣服甩到拥有者手上,「赶快把衣服穿一穿,付完钱之後快滚啦!」
「靠夭喔!凶屁凶。」小梁送出一记中指,「你今天是在不爽甚麽啦?吃炸药喔?」
「你皮在痒吗?」吴海沃手上的银针闪烁。
「干!又用这个压我......」
小梁背对着他低声嘟哝,吴海沃懒得搭理某人的埋怨,迳自走到柜台後方,再度点起了一根菸,吐出的白烟朦胧,在一片氤氲当中,他忽然惊讶地发现,方才描绘的美人神韵,竟有些像邓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