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身子往石墙边贴近,他侧过身对身後不远的风宁水叮咛:「我记得密探之前记录的地理位置应该是在西侧,距离东橹应该不远,等等尽量将身子往墙边贴,别让他们瞧见,待会我不再说话,看我手势行动。」这时,他不禁庆幸宁水姑娘是个好奇宝宝。
事实上,之前在她闲暇之余,除了教她做简易土制炸弹外,也顺道教了她一些在战场上必须用的活命技,看懂指挥手势代表含意更是必要之一。
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此刻他一点也不开心,毕竟,会用到便代表现在事态严重。
不想让康政感到担心,风宁水将恐惧不安压制内心深处,深吸一口气後,便露出笑容自信满满地道:「放心,之前你教的东西,我都还记得。」想要请他教她这些东西,就是怕遇到像现在这种状况,她不想当个拖油瓶,至少要跟得上他人脚步。
「抱歉。」
「是我自己要跟来,就算到最後真发生何事我也不会怪你,如果家康真怪罪你,就把错都算在我头上吧!」从过去到现在,家康不在身边时都是康政在她身後保护她,这点小忙她还帮得上。
看着宁水刚被水花溅湿的真挚诚恳小脸,榊原康政别过头,轻咳了声:「千万别告诉家康大人,还有别说丧气话,有我在,绝不可能会让您死在这里。」
语毕,他便抬起手示意不再说话,虽说现以接近天明,但远处橹上还有微弱灯火晃动,便表示还有人在监视着他们。
接下的动作都只能缓步慢行,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能有,谁让马厩还故意设在距离橹不远处,就算进去容易,但要想出来时要没半点动静恐怕更难。
见风宁水颔首表示知晓後,他才将手指向右前方,接着又做出了将两手往地上压的手势。
瞬间便明白他想要她做的事,她随後便跟着他将身子尽量往水里沉进去,呈现半蹲姿势,开始以蹲姿缓慢向前走去。
还好是在水里半蹲走,否则没有水的浮力,她肯定走不到几下就会开始腿酸。
不过,为了不让敌军知晓,他们这段路程也花费了将近两刻钟,直到进入马厩才放松紧戒的神经,松了口气。
吸了水分的衣裳在离开水面更显负担沉重,但非常时期就是必须忍耐,康政甚至是穿了重装,身子肯定比她还沉重,却还是忍不出声。
「没空等衣服乾了,接下来要马上去替你找件盔甲才行--」本欲接下说的话,都被风宁水垂首拉扯他衣摆动作嘎然而止。「怎麽,难道刚刚在水中行走时受伤了?」
难得见到康政开始焦虑的神情,她抬头连忙解释:「不是,我是想跟你说不用去找了,就这样直接离城比较不浪费时间。」
「但随时有追兵,要是他们有弓箭你会很危险。」
「你骑在我後头不就可以了?」这样就算有敌方放箭,他也能及时拔剑砍掉。
「……你不知道路吧?」不是他想打断她的好意,并非只要驾着马往前冲即可,要是像无头苍蝇到处乱冲更危险。
「可是我们现在骑马出去,马上就会被盯上,这样还要去抢盔甲不是会更麻烦?」
「……不然我先去帮你找,你先到马上,这样能让衣服及裤管能早点乾些。」是他慌忙之中没想到这点,既然这样也只好由他补救,等他回来水大概也会退差不多。
理由说不过他,也不想他再度为自己任性的话而烦恼,她只能点头同意。
「把门关好等我回来,就算有人敲门也不要理会,如果是我--会给你暗号。」语落毕,他伸出右手做出敲门动作,接着比出数字五。「这就是只有我们两个才知道的暗号。」
安然看着宁水爬上马背坐得稳稳後,他才转身关门离去,不到一刻钟便抱着件盔甲走进来--当然,进门前是有通过宁水的暗号认证。
「穿好我们就必须马上离开,回来前我已看到有些真田军出来巡逻,恐怕是要来抓趁刚淹水时溜进来的人。」看来那些人并不是笨蛋,也知道这点。既然如此,他们准备速度必须加快才行。
「那个……我能问一个问题吗?」接过盔甲,风宁水提出疑问。
「当然可以。」
「……这东西怎麽穿?」
他忘记宁水姑娘是女人,从没穿过这东西。
***
花了好一番工夫,还让风宁水下马,就是为了帮她穿上那繁琐的盔甲,幸好水早已退去,否则整套会更难穿上。
当他们分别驾着一匹马冲出马厩後,立马被站在高处的敌方发现,於是只能加紧脚步,马不停蹄地往真田幸村前晚说的小路前进,由於有马代步,不到几分钟他们便瞧见真田幸村站在前方的身影,而他身边都没半个身影,可想是为了他们刻意调开。
「没被发现吧?」
对於真田幸村的询问,榊原康政耸肩道:「很可惜,你们真田军就像蟑螂般死缠烂打,大概等等就追过来了。」
虽不爽榊原康政的暗喻,却也知没多余时间能追究反呛,他匆忙从怀中抽出一把袖珍小刀塞至风宁水怀中。「那家伙也不可能时时盯着保护你,这东西带着防身,要是看到有什麽可疑东西飞过来,就直接用这把刀砍下去,不要犹豫。」
风宁水来不及跟幸村说她身上早有一把家康给的匕首,康政便已向前打断她想说的话。「谢了,我欠你一次。」
「不欠,是我自愿。」
「幸村,对不起,等等需要你帮忙挡一下了。」明知现在是敌人,却还要人帮忙掩护,风宁水光想就觉得愧疚。
「别皱眉头呀!宁水你还是笑比较好看,下次见。」摆摆手,幸村露出温和微笑。
看着一如既往只在她面前露出温柔笑容的幸村,风宁水感到格外心痛,也想起了武田大人的死,她悄悄到幸村身边低语:「抱歉……没能帮你拯救信玄大人的生命。」明明已查觉,却还是挽回不了。
闻言,他忍不住想伸出手抚平她皱起的眉头,但直到最後,却还是选择悄悄缩回手,露出无奈的苦笑。「这不是你的错,你根本不需要自责。」顿了好一会儿,才又接下道:
「……就算我知道信玄大人的病情,依他那爱吃甜食,还有老是喜欢胡来阻止又不听的个性,那副身躯根本就没办法支撑许久。快走吧!追兵应该快到了,不要回头。」他痛
恨的是自己,居然没办法在他临终前多陪他一些时间,而将所有思绪都放在攻打信长的战事当中,就算是他所期望,但并非他的意愿。
如果失去信玄大人,那他又是为了什麽而战?
目标,犹如沙堆的城堡崩解毁坏,他就只能默默独自一人回到他的家乡。
真田幸村忧伤地目送风宁水离去的背影,收起了笑容後默默叹了口气。
她永远不属於他,他深切明白,却无法压下私心。
为了她,他甚至瞒着父亲,只为了与她见上久违一面。
为了她,也破天荒违反了禁止告诉敌方敌情的选项。
要是到这地步,他还不明白自己的心意,那他真是信玄大人所说的名副其实感情白痴了。
如果说,多年前对她深有好感,当初信玄大人直觉也说的没错。
那麽现在,经由这多年的思念发酵,他早已爱上了她。
就算,明知道她不会选择他。
--他还是掉进了这永无止境的暗恋深渊,却不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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